经他一提,杜小月想到刚才的情景就头皮发麻;可她一回神见到他揶揄玩味似的神情,不由板起脸,负气道:“看人家落难,你好象很高兴是不是?我就好奇她们要如何招侍我,我就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我就不相信她们能把我怎样?哼!”
既然进得来,她就不相信出不去!瞧他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好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她才转身,一个影子从她身旁掠过,杜小月愣愣地看着已经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
“走吧!我带你出去!”他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她是否跟来便大步向外走去。
杜小月只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便朝他身后跑去——
※※※
“唉呀!”过午时分,后院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一种物体坠地的砰然巨响。
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美妙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妙玉苦笑着摇头,一脚跨进后院——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瞥见那狼狈地趴在地上,正挣扎着爬起来的杜小月。“月儿,你还好吧?”她扶起杜小月,关切地直问。
“没事!没事!”杜小月拍拍一身的灰尘,揉揉,挤眉弄眼地朝她作鬼脸。
“天天摔,我已经习惯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有床不睡你偏爱睡在树上,你呀!以为天天从树上摔下来就能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是不是?”妙玉没好气地道。
“树上凉嘛!师姊你都不知道,坐在上面可以看到蓝蓝的天空,听听鸟儿的叫声,还有和风轻轻地吹来……哇!好舒服!舒服得让人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地睡着……唉!”杜小月一脸陶醉地轻叹口气。“你都不肯相信我的话,上去感受一下,要不你也会像我一样喜欢上那里的……”她长长的眼睫毛煽了煽,灵活的黑白大眼热切地看着她师姊。
“这些美景留给你享用吧!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摔……对了!师父‘听到’你午睡醒了,要你把这些草药送去给大街的王婶。”妙玉看到手上的东西才猛然忆起来找她的目的,被她这一搅和可差点忘了!
杜小月接过那一袋药草。“我知道啦!”她接过东西,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月儿。你可别只顾着玩又忘了!”妙玉不放心地追在她后面交代着。
“放心啦!”杜小月说罢便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自从那天晚上从“迎香楼”回来被她师父逮到后,她已经整整被禁足了五天。
呵!说起那晚可精彩了!
那男人宣称是她的主人,她呢?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书僮。书僮耶!若非身处劣境,她瞧那李嬷嬷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滑稽神情,一定会大笑出来。
送她到门外,那男人炯炯然的黑眸盯视着她,低低笑了起来:“多么有趣的一个夜晚!”
“才怪!”杜小月一出大门,马上跳离他十来步远,跟着小嘴冷哼道:“要是你没出现,那才会有趣!”他凝然深眸的光芒竟又让她心怯,这到底是啥怪反应?他优雅的语调、温柔的笑意不因她的嗔怒而改变。“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不怕我再把你丢回去?”
“救命恩人?!”杜小月一脸嫌恶的神情,嗤道:“你这也算救命恩人?就算你现在没带我出来,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出来!我可还没同你算帐呢,你倒先跟我讨起恩情来……”
想起在房里的那一幕,她不由一肚子火,外加一点脸红心跳——这可恶的男人!
男人似乎从她恼怒的脸上瞧出了什么,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光焰。
他双眉一扬,淡然而笑:“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嗯?”他的语中有某种危险挑弄的气氛;他的笑容简直像抓到耗子的猫一样,诡谲而得意。
杜小月全神戒备,却仍不忘反讥回他:“你用哪一只耳朵听见我要你带我出来的话啦?明明是你自己多管闲事,我可没要你这么做!”
男人缓缓踱近她身前,浑身散发宛如柔风的优雅气质,似乎能让人放下所有戒心;而他的笑容更如阳光般灿烂耀人,足以吸引人们目光的流连。
他看起来应该是全天下最没有威胁性的人;可不知为何,杜小月却不敢小觑眼前这个男人。她总觉得这男人的来历不凡。在他洒然自如的外表下,一定还掩藏了些什么……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危险!
“在想什么?丫头!”
温热的气息在她面上吹拂。低沉的男性嗓音近在她的耳畔。杜小月猛然回过神。
才发现一张男人的面孔正靠她的脸不到几吋。
她被惊吓得大叫一声,往后面蹬退了三步,瞪圆了大眼,惊魂未定地指着他道:
“你……你干嘛这样吓人?”
“我起码喊了你三声,你都像没听见似的,我的‘美貌’如此吸引你,能令你看得失魂落魄吗?小丫头!”他轻扬眉毛,面露促狭意。杜小月娇颜上倏地染上一抹嫣红,天哪!她竟然为这男人……
门前有些姑娘正用奇怪、诡异的眼光往这边瞄,还不时低头窃窃私语。
杜小月羞极反忿地狠狠踩了下脚,怒视了他一眼。“都是你啦!你真是可恶!”
她转身就跑。
“再见!月牙儿!”他的声音隐含某种坚定般的传来。
“永远不见!”她头也不回地喊,身后传来他朗朗的大笑……
回到观里,她被师父逮住!她没敢说出跑去青楼玩的事,借口去映色家;结果她那身男儿装扮仍被精明的师父一阵质疑,后来她只好招供好奇去青楼之事。当然,那自大、无礼的男人自动变成隐形人,她是怎么也没提;于是,她从那晚开始被禁足了。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杜小月简直要高兴得大叫。
从小到大,天性静不下来又爱冒险的她,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爱玩、好奇而闯出不该闯的祸,被她师父处罚。可是罚归罚,根本也改不了她蠢蠢欲动、喜爱玩闹的性子,所以,她几乎三天两头地被罚抄经文、面壁思过、禁足……这些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之事。
她明白师父这么罚她是为她好的心,而且通常她是理亏的一方,所以她并没有埋怨她师父,只要处罚期一过,又可以看见她活蹦乱跳的身影。
她很少会去忏悔被罚的事,而且很快就忘掉不愉快的事,所以她过得快乐又自在—
—这是她师父对她又头痛又欣赏的一点!
杜小月一获得自由,简直像飞出笼的鸟儿,开心得四处跑,压根儿忘了师父交代要将东西送去给人的事,那包药草竟不知被她随手搁在何处了?!
这会儿她逛了一圈城中最热闹的市街,津津有味地看了卖艺的江湖人耍杂技后,这才想去找映色。转过街角,她远远就瞥见一个似乎颇有印象的人影。
杜小月想了下,几乎立刻就想起来,眼珠子一转,她慢慢朝那方向踱去。“……你能三、两下就将那群人制服,武功这么厉害,心肠好又见义勇为,说什么我也要交你这个朋友!”
“……”
“我叫段飞,你叫什么名字?”
“……”
“咦……喂!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一名朗气俊秀的年轻人有些急切地挡在黑衣人身前。
那黑衣人,是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高硕、英俊的男子,脸上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而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凛例寒气,再衬以一身乌衣,似乎能将周围三尺以内的空气冻结成冰;连杜小月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透出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