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么认真,甚至破例主动将她介绍给爸妈,还有爸妈社交圈里的长辈、朋友们认识,要他们明白他已心有所属,不用再费心帮他介绍对象。
他甚至在出国洽公的忙碌时间里为她准备了一枚戒指……任轩猛力地摇了摇头,想摇掉恼人的回忆,但回忆可恨之处,就在于它的无孔不入。
他想起水盈姣美出色的容貌令他在众人之中骄傲不已,她天真羞赧的神情让他怜惜不已,而她对他无时无刻不经意流露的眷恋和依赖,更让他自豪不已。
她源源不断的纯净爱意一直令他惊讶,也令他有些微的不安和害怕,他怕他回应不起她的付出,更怕她哪天会终止这样的付出,但他始终深信她是无法离开他的。
因为她对他的依赖就好像捉住延续生命的泉源,表现得像依附在大树上的菟丝花,仿佛没有他她就会死。
然而隐约的不安却成为真实,他知道她愈来愈不快乐,也愈来愈退缩,但他从未想过结局却是离开他,趁他不备地离开他。
那段如胶似漆般甜蜜的日子只维持了一个多月,之后他接受父执辈董事的建议,由美国分公司做起,在有计划的安排下一个职位接著一个职位的换、一个阶级接著一个阶级的爬。三年来,他工作得很辛苦,职级也愈来愈高,战场从美国转换回台湾,也从一个刚退伍的毛头小子锻炼成一个成熟又世故的商场人士。
亲。
水盈总说若世上能有一个字代表她对他的心情,那个字就是“亲”。
她总爱眨著水漾般美丽的双瞳,低低切切地唤他“亲”。
然后,“亲”变成“亲亲”,变成“亲爱的亲”,变成“亲爱的亲爱的亲”,她说那些全是他的名,也是她对他永无止境的恋慕心情。
现在她的内心已不再把他当作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看向他的眼睛不再闪著恋慕和爱意,她不再软软地唤他,不再受他的思绪左右,也不再柔顺的事事依他。
事实上,她现在防他防得紧,她根本不希望有他参与她的生活。
但他也不希罕参与她的生活……墙上的钟敲了三下,提醒他他已经为了“不希罕参与她的生活”而耗掉快一个钟头了。
真是该死!任轩将相簿重重摔到角落,也用力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将水盈自脑海里清除,快快入睡。
他是入睡得很快,但梦里却不断出现她的身影……该死的他为什么要出现?
水盈用力的一擤鼻涕后,甩了甩头以制止那股因太过用力而引起的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出了几天大太阳的台北,连冬天准备收起来的被子都还没晒好,这下子受锋面影响,又陷入令人情绪为之低潮的潮湿天气里。
算了!避他天气如何、心情如何、身体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班总是要上的。
“好可怜喔!你怎么感冒了。”晴瑶同情的说著。水盈难听的擤鼻涕声令她听了都禁不住为之皱眉。
“你以为我愿意。”水盈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顺手再抽一张面纸。
“都怪感冒病毒。”看水盈翻了翻白眼不再理她,晴瑶偏头想了想,道,“若不是病毒,难不成是细菌,不对、不对!我记得是病毒没错啊!”
“没错!就是你这个大病毒。”三年的同事情谊,晴瑶早已由令她敬佩的前辈成为无话不谈的吐槽好友。
“我?”晴瑶丈二金刚模不著头绪的指著自己鼻尖,“喂!这次可不是我传染给你的,你不能血口喷人。”她跳脚抗议。
“不用辩解了,凶手就是你,要不是你那些拖活拉的硬要我陪你们去联谊,我今天就不会感冒了。”
没有那天那场变相相亲的剧码,任轩就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他昨晚就不会来找她,不会害她比平常晚了两个钟头上床,不会害她还拿仅剩的宝贵睡眠哭泣,更不会害她今早起来便觉得头痛、喉咙痛,上了公车打了三个喷嚏后,鼻水便开始流个不停。
“是那个帅哥对不对”晴瑶若有所悟的大叫。“你还说你跟他之间没有什么!”
“是没有什么啊!”
“没有什么你干嘛为他伤风、为他感冒。”
晴瑶一句话堵得水盈黯然沉默了。
是啊!是她自己笨,是她自己傻,是她自己逞强,是她自己欲拒还迎,是她自己白痴得为他落泪……“好了啦!虽然凶手找出来了,但是我也有错,今天中午我掩护你多睡一点,快快把身体养好。”晴瑶知道水盈晚上兼差的事,也知道她的经济压力。
“晴瑶。”水盈将头倚在她肩上。
“嗯?”
“借我靠一下。”
“那有什么问题。”晴瑶大方的搂住水盈,给她所需的支持,心下却不甚好心的想著那个帅哥肯定有问题,改天定要好好盘问、盘问她。
“水盈,还是请个假比较好吧!”晴瑶拍拍水盈的肩膀。
“唔……”水盈摇了摇头,“我还好,不会有事的。”
“别逞强,感冒初期本来就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恢复得快,找人代一个晚上的班不会怎么样吧!”
找人代班,她也想啊!不过,老板和老板娘刚好去参加了个四天三夜的美食研习营,专门负责做面包的师傅五点就下班了,更别提他根本不会收银,唯一的代班人选就剩和老板轮流排白天班的小琴了,但小琴最近要期中考,老板夫妻参加研习营,已经加重小琴很多负担了。
“我还好,不会有事的。”水盈以坚定的口吻对晴瑶说著。
晴瑶回她个狐疑眼神,但也没再多话。
下班铃很快的响了,水盈整理了下手边的工作便离开。下午吃过感冒成药,鼻水似乎不再流了,可是总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头也有点晕。
动动脖子、甩甩头、揉揉太阳穴,她走出电梯,心里不断的说服自己其实只是头有点发昏而已,不会有事的。
尖锐头痛带来的晕眩马上刺痛她的自我催眠,她紧闭眼睛站住不动,等著那份摇晃感过去,再睁大眼睛深吸口气往前走。
不会有事的。水盈的心里如是想著,没注意到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一抹高大身影正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我们快去吃饭吧!你待会儿不是还要上班?”任轩挡在她身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手则下意识地接过她的提袋,就像他以前常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还要上班?”水盈也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提袋交给他,顿时脑中有点错乱,感觉像回到三年前,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分离过。
看来她脑中的晕眩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你说过啊!”任轩道。咦!她忘记要生他气了,而且看情况她也不准备再拿她那固执的牛脾气拒他于千里之外。
出了大门口,他从她提袋里拿出晴雨两用的碎花折伞,搂紧她的腰,让她尽可能不被雨淋到,他自己却淋湿了大半个肩膀。
“你不是不信。”上了车后,少了他的体温加上车里开的冷气,水盈不禁一阵哆嗦。
“我可从没说我不信。”任轩细心察觉到她似乎有点冷,月兑上的大外套披在她身上,看她主动的拉紧大外套覆紧全身,他的心竟是雀跃的,毕竟以他这几天认识的江水盈看来,她似乎比较可能把它丢回来给他。
她今天对他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了。任轩陡地心一紧。
“谢谢。”拉好外套,为自己调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后,水盈偏头对他道。
“气温骤降了好几度,你应该穿多一点出门。”任轩将身子斜倚过来,顺了顺她颊边的发丝,车里围绕的是再亲匿不过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