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董事长大驾光临又有何贵事?”如以往般讥讽的开始。
“你的白秘书呢?”很奇怪地,江文清第一个问的居然是白以悠。刚才被一个男助理带进来时没看到人,他已经很纳闷了。
“去问你的大儿子!”这老家伙来炫耀的吗?江梵有些恼火地回答。
“问江靖?为什么……”听见江梵敌意甚深,他似乎闻到一丝微妙的醋味,只能微微摇头。“你的秘书是个好女人,你不好好把握,怪在江靖头上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你究竟来干什么?那消息可不是我说的,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希望和你扯上关系,免得还有人以为我这间悠扬物流是你施舍的……”
“我知道不是你说的。我已经查出那个人是谁了。”难得地,江文清没有被他激怒,态度还算平和。“方淑文,一个你公司离职的员工,还记得吗?”
“是她?”江梵先是皱眉,接着无所谓地讽笑。“是她又如何?她打错如意算盘了。我根本不介意媒体怎么报,反正当年和人婚外情的又不是我。”
“你……”被当面揭丑,江文清忍不住又被勾起火气,但心念一转,随即冷静下来。“都几十年前的事了,挖出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都已经退休了。”
“所以你来,不是特地来讽刺及嘲笑,说方淑文出卖了我?”江梵再次惊讶,这老头今天平静得相当诡异。
“那女人自然会有人处理,我还不放在眼里。”像是懒得再提她,江文清进入正题,老脸也变得有些忸怩。“我前几天参加一个餐宴,遇见几个老朋友,他们特地到我面前提起你的事。他们说因为悠飏物流成功地做起了几个大案子,尤其是最近福乐家的案子,因此有好几个来台投资的外商,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那又如何?”江梵起了防备,大江准备来抢吗?
“我发现,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似乎有些……偏差。或许是我老眼昏花了吧,一心只记得打击你,居然没发现你的能力甚至不下于江靖……”
其实上回被白以悠训了一顿之后,江文清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对江梵是否太过分。而反省之后的结果,几乎让他吓出一身冷汗,他似乎真的犯了很大的错误,才导致如今的父子反目。而他过去所有的偏心及忽视,依江梵当年血气方刚的个性,没来把江家弄得天翻地覆,或许还得归功于白以悠的开导。
如今他已垂垂老矣,妻子早已过世,大儿子待他有礼却淡漠,小儿子则视自己如仇敌。偌大的华丽客厅里,只有他的影子和一张轮椅陪着他,几十年来的人生到最后竟是如此,岂不悲哀?
所以当他参加应酬,在席上听到商界友人大力赞扬江梵时,他知道自己不仅错看这孩子,更错待他了。他母亲犯的错事,为什么要他来承担?
江文清还记得这孩子十岁第一次进江家门时,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孺慕之情,可是才短短几年,那抹纯稚及渴望的光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桀骜与冷漠,后来江梵高中时,江文清怒极之下赏给他的一巴掌,则彻底切断了父子间的最后一丝情分。
几十年来累积的怨与恨或许没那么容易消除,但他老了,也没多少时间了,若要有一个人先起头,那就由他来吧。
江梵听到他像是示弱的话,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心里疑虑未除。“老头,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了?”
如此不客气的回应,令江文清攒起眉。“我只是说,我昨天已经跟媒体承认你是我儿子,以后你和江靖的竞争,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终究摆了几十年的身段没那么容易放下,但至少已经跨出一大步。
所以,老头毕竟认同了他的成就,不再把他当成败家子了?
听到江文清终于松了口气,江梵应该得意地大笑,总算让他刮目相看了。可是,此时的胜利,竟让他有点悲哀,过去他的假想敌,现在只是一个垂暮之年的孤单老人,这几乎令他所有斗志冷却。从小到大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岂是几句话就能平抚的?难道这老头以为施点小恩小惠给他,他就该感激涕零?
“你承认我是你儿子,但我可不承认有你这种父亲。”他恨恨地瞪着江文清,“你别以为我会蠢到被你几句话打动。怎么,最近大江物流出了什么事情吗?所以你来示好,希望我放水还是金援?”
“你……”
想不到这孩子对他的恨远超想象,江文清情绪一激动,一口气突然上不来,血液一下子全集中到心脏似的,冲得他心痛如绞。于是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江梵眼睁睁地看着江文清昏倒,登时方寸大乱,他本能地一个箭步冲上前,手足无措地察看他的状态,一边大吼着助理叫救护车。
不,这不是他要的结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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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靖急忙赶到医院时,就看到坐在手术室前,垂头丧气的江梵。
“发生什么事了?”他不懂怎么自己才刚回国,就听到父亲入院的消息,而送他到医院的人,竟是几百年前就和他们父子交恶的江梵?
抬起头,江梵望着他的目光,没有焦距。“他和我说话说到一半,就倒下去了。是我……是我气死他的吗?”
瞧他大受打击,还一副失神的模样,江靖皱眉。“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他来找我……”江梵回想起当初的画面,仍然心悸。“我以为他又来教训我了,没想到他竟说他向社会大众承认了我是他儿子,他看到我的成功了。我不相信他,我认为这是他的诡计,所以顶撞了几句,他就这么倒了下去……”
江靖明白了。这阵子父亲常陷入沉思,看见悠飏物流的报导时,神情也不像过去一样紧绷,可能心里对江梵的成见已有些许软化。先前和江梵的父子关系刚爆发出来时,父亲就进过一次医院,这次会再复发,也不能完全怪江梵。
“江梵,你还恨爸吗?”他在江梵身边坐下,两兄弟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谈话。
“我不知道,我应该很恨他的,可是当我战胜他,看着他低头后,却不觉得高兴……”他只有满满的空虚,究竟恨了这些年,他得到了什么?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般无助,他并没有想气死江文清的想法,平时的忤逆与反骨,只是想证明自己绝不是父亲眼中那么的没用,可是当江文清直挺挺地倒下去那一刹那,他居然感到害怕,居然会担心那个从没尽饼一点责任的父亲,会就此离开人世。
“其实先前以悠和爸见面,义正词严地将爸这些年对你的不公平道出后,从那时起,爸对你的态度已经有些改观了。”谈话中,江靖已经将江梵视为兄弟,“他以前是一提到你就暴怒,后来则是渐渐沉默,有一次看电视,法商福乐家的总裁在新闻上夸奖你,他居然还不自觉地笑了。”
江靖陈述着江文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无法再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这样下去。“爸已经后悔了,可是他架子摆了那么久,要他马上认错也是不可能的。你们两父子的个性一样硬,你只要想想自己是否能放软身段到爸那个样子,就知道爸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去找你。”
江梵目光复杂地射向身边的男人,他应该讨厌江靖的,此时却升不起一丝反感的情绪,他似乎感觉到这男人在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