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正秋终于抬眼看向公主,一脸讥诮,“麦某何德何能,能获得公主如此青睐,真是三生有幸!”
鲍主笑笑地转着指上套着的麦穗指环,柔声问:“麦郎,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我想将成婚大礼安排在三日之后,你说可好?”
呵,他说好还是不好,有用吗?
疲惫地合上眼,他开始逐客:“但凭公主安排,我累了,公主请回。”
鲍主也不勉强,福一福身后,温柔贤淑地告退:“那,麦郎好好休息。”
他一动不动,懒于起身,疏于礼数,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再厌恶,也改变不了她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事实。
凉儿,凉儿,这样懦弱无能的我,令你失望了吧。此生只能负你,如果有来生,呵,有来生又怎样?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可以期许的来生?这样坏的我,来生只怕会变成一只猪,而美好的你,又怎能和一只猪在一起?凉儿,凉儿,请你永远永远不要原谅我。
第十章雌雄辨不清(1)
三日后,南桑国世子与东来国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典。
成亲当天,南桑城内城外的难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东来国派来的五万精兵驻扎各地,既负责招安暴乱难民,又协助除虫耕作,热火朝天的干劲极大地鼓舞了南桑国人士气,欣欣向荣似指日可待。
镑地传来的好消息,却并没有令麦正秋感到一丝喜意。
他木然地迎亲,木然地拜堂,木然地接过红丝绸,木然地牵着新娘步入洞房。
但,也就仅此而已,再也不会多。
没有掀红盖头,没有喝交杯酒,没有吃“枣生桂子”,甚至没有过多停留,他冷漠地甩下一句“请公主早早歇息”就打算抬脚走人。
这个红艳艳喜洋洋的喜房,刺激着他的眼,提醒着他的“负心”,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进这个房间。
逃也似的,他快速向门口移动。
然后,在离门尚有三五步远的地方,一道红色的人影从身后冲来,将他牢牢抱住。
一刹那,他产生了幻觉,以为抱住他的人,是他思来念去越想越深刻越想越渴望的凉儿。
他是思念成了魔了,所以,一点点的相似都能令他联想到下落不明的凉儿,凉儿,该是独一无二无人可代,任何人都不能与她相混淆。
用力掰开扣在他腰间的十指,他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公主请自重,我答应娶你,并不代表我会答应和你同床共枕。”
伏在他后背的公主身子一抖,更加用力扣紧他的腰,怕他逃走,她竟两脚离地从后面用腿圈住了他的腿,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差一点,“凉儿,别闹”就月兑口而出。
及时住口后,他突然就恼恨起来。该死的,这个女人!她以为自己是谁,她以为她装出凉儿的样子,他就会辨不出来吗?
“松手!”他僵着身子,咬牙低吼。
可是,他的声音不但没有吓退她,反而令她更紧地缠住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和凉儿如出一辙。
一想到他竟然把这个可恶的女人和凉儿相提并论,他越发恼火,用力拉她扯她拽她,可她就似吸在了他身上,任他怎么使力,她就是不吭声也不撒手,赖皮的样子真是像透了凉儿。
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反手向后,点了她的穴。
当她软软歪倒在他脚下,他看到了她的脸,上面满是泪痕,可恶的模样竟然也带着几分熟悉的可怜兮兮。
这个女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她以为她能凭着现学现卖的几个小招术就能取代凉儿在他心中的位置,那她就大错特错!
嫌恶地抽出腿脚,他径直往门口走。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唤——
“秋秋——”
脚下一顿,他以为自己幻听,待意识到声音来自身后,他抿抿唇,充耳不闻继续往外走。
“秋秋——”
当第二声呼唤传来,他咬了咬牙,忍无可忍地转身,冲着那个瘫在地上的女人吼:“闭嘴!”
这个昵称,是他唯一能给凉儿的,而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什么连他能给得起的唯一的昵称也不放过?
麦正秋怒目瞪向那个可恶的女人,而她泪如瀑布飞泻而下,真是该死,她连哭的神情竟然也和凉儿如此相似,更该死的是他的反应,就像看到凉儿哭一样,心一抽一抽地疼。
突然地,心里就生出了恐惧。
如果,如果这个女人老这样模仿凉儿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会有一天就会把持不住自己而将这个女人搂在怀里?
真是可恶,该死的女人!
不敢深想,他咬牙握拳,急步逃了出去。
室外,明月如镜,似在嘲笑他自以为可能天长地久的爱情。
夜里,他做了梦,梦里的凉儿远远地站着,不哭不笑,嘲讽的嘴角,淡漠的面孔,失望的语气:“秋秋,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我真是错看了你,错看了你,错看了你……”
他试着朝她靠近,没想到他走一步,她退一步,他走得越快,她退得越快,最后,竟化作一缕轻烟,失去了踪迹。
“凉儿——”
他大叫着惊醒,从床上弹坐而起时,脚踢到了一个软软温热的东西。
凑近一看,不禁怒火焚身。
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难怪他连做梦都无法亲近凉儿。
用力将她拎起,用力摇晃,待看到她睁眼,他泄愤地将她扔到床下。
“好痛。”
睡眼矇眬的人儿嘟着嘴揉了揉,闭着眼模索到床沿,竟然又往他床上爬。
就着月光,她分明就是可恶公主的脸,可是,她的举止,却那么凉儿风范。
麦正秋怔怔地看她爬近,怔怔地看她轻车熟路地爬进他怀里,怔怔地看她在他胸前蹭来蹭去,怔怔地听她满足地叹息:“唔,真好闻。”
难以置信,大受震惊,他拉开她,快速跳下床铺点亮了屋里所有的灯。
亮堂堂的光让她皱起了眉,不满地睁开眼,人终于清醒。
迎上他恶狠狠的眼神,她手脚并用,快速爬向床内侧,然后,像个猴子一样抱住了床柱。
“秋秋,我们拜了堂了,你不准休我。你不和我洞房,我、我就永远不下来。”
瞪着那个紧搂着床柱扭来扭去的背影,他终于觉悟,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像她一样不计后果地赖皮,这个笨蛋,真是胆大妄为,她竟然,怎么就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不敢相信,却又狂喜,很好,她不但安然无恙,还出其不意将他吊得七上八下让他误还以为自己是个对感情不专一的混蛋,原来,只因对像是她,所以他才反应过度。
这个小混蛋,他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就难以排解心中堵得满满的一惊一喜的动荡情绪。
可是,手一抓到她,就自动自发迫不及待地由“教训”变成了“眷恋”。
试图将她从床柱上拉开,没想到她却死活不愿下来,结果,无奈之下,他只好贴过去,将她连人带柱一块儿收在怀里。
从后而来的全面包围,令她止住了扭动,随着他拥抱的深入,她总算明白,至少目前,他不会将她赶走。
松口气的同时,却又不免酸楚。如果,如果她主动一点多争取一点,也许,他就不会因为难以取舍而自我折磨。都是她不好,所以,为了他,她豁出去了,不把他抢回来,她就不下他的床。
主意一定,她反手勾住他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一刹那,他绷紧了身体,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松软,合着眼承接她甜蜜的探索。
当唇齿间被她的气息填满,他悬在半空飘飘荡的心,才算找到了归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