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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麦正秋 第18页

作者:川上

“是,我回来了。”

很想这样回答她,可是这句话在喉咙滚动一圈后还是被咽了回去。是,他是回来了,可是,很快,马上,他就又要走,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所以,不说也罢,就这样,拥抱告别。

曾在梦里无数次怀念她缠他腻他的样子,此刻终于如愿,在满足叹息的同时,却又生出无尽的欲念,如果,如果可以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抱下去,那该多好啊。可是,不能。所以,明明很想狠狠地用力地回抱她,此刻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紧握着拳,克制着自己,不去抱不去感觉,不能让她感觉他是真的,不能让她知道他曾来过,那就让她当作是一场梦好了,就让他在她梦里停留得久一点好了,就容许他在最后的告别时刻,再多贪恋一会儿她的怀抱再多贪恋一会儿她的不忘。

可是,即使是在梦里,她也如此多动。

她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开始模来模去。在他身后的地上,摆着两个坛子,她跪坐在他怀里,半压着他,往后模模模,他被迫后仰,感觉到她的唇擦过他耳垂,心跳突地就失去了节奏。

而她,未知未觉,继续模,终于模到一个坛子,拖过来,松了口气。

第七章露从今夜白(2)

热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令他的汗毛突地竖起,而她,竟在这时勾过他脖子迫他低下头,然后,一个细腻温存的吻就落向了他额头。

“秋秋,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喝我酿的葡萄酒,等了好久,今天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可以开坛,陪我喝好不好?”

偎在他怀里,她揪着他领口,软软请求。

他一听,心就发酸,这个笨蛋,她没有忘,她还记得他曾说过的话。

记得那天,他们经过一片树林,在那里,他抓到了二灰,原本打算拿二灰当晚餐,没想到,她见了二灰,欢喜得不得了,捧着二灰又亲又抱,嘴里直嚷嚷:“哦,秋秋,秋秋,你真是太好了,你知道我旅途寂寞,竟然给我找了个玩伴,秋秋,秋秋,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结果,他到嘴边的一句“把它杀了吃”就在她的笑逐颜开中消失。

然后,他重返树林觅食,找到了一个野葡萄沟,里面的葡萄累累重重,又大又甜,他摘了好多,洗净了回去,吃得那家伙笑眯眯,用沾满葡萄汁的手喂了自己喂二灰,喂完二灰再喂他,从此,他就不得不既吃她的口剩物还沦落到去吃二灰的口剩物,过上了人不如兔的旅途生活。

吃剩的葡萄晾干后,她把它们一颗颗铺在坛子里,一层葡萄,一层冰糖,脸上得意洋洋夸下海口,“哼哼,东来国最好喝的自酿葡萄酒,包你喝完还想喝。”

可惜,她一天要打开好几次坛盖,总想看看酿到什么程度,结果,那坛酒酿是酿好了,可味道却差强人意。

当时,看到他咧着嘴勉勉强强将一口酒咽下,她气得握拳,“我一定要酿出最好喝的葡萄酒!”

不想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他只好哄着她讨好地喝了半坛,结果那半坛酒害得他一晚上不停起夜,虚月兑好久。

第二天,到了集市,仍乖乖陪她去挑最好的葡萄,买了两个最好的坛子,重新酿酒。

怕她又忍不住老去开坛看,他买了蜡将坛口密封起来,并对她说:“没我的允许,不准开坛。”

他并不以为她会听话,没想到这次,她这么乖。

现在,这坛早就酿好的酒,坛口的蜡仍好好地封着,她在等他,等他回来共享这坛酒。这个笨蛋,如果他不回来,她难道就让它这样封着?

沉默着启了蜡封,坛盖一打开,浓郁的酒香就溢了出来,尚未开始喝,人已有了三分醉。

“秋秋,祝你一路顺风。”她轻轻地开了口,声音微微地哽咽。

他没有应,抱着坛猛灌了一口。

然后,他听到她悠悠地问:“秋秋,如果,我也是公主,你会不会娶我?”

他抱着坛的手一抖,眼泪滑了下来。

这个笨蛋!即使你不是公主,我也想娶你啊。可是,不能。在南桑,有八千多名族人在等着我回去救命,还有数以万计的饥民等着我带回东来国支援的粮食用以果月复。

他一个人的决定,关系着那么多人的命运,他怎么能为了一己的私利而置他们于不顾?他做不到,所以,只能拿自己来成全大多数。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她终于识得情之滋味,终于也像他一样滋生出相守到白头的念头?若是如此,叫他如何安心。这段情,如果只是他一方的一厢情愿,他不在乎,可是,一旦从她那一方得到回应,叫他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在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中,他能选的必须选的不得不选的只有南桑,她,是他不能圆满的奢念,可现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叫他怎么回答?

说不会,那是自欺欺人,说会,可是他又不能。

不想骗她,又不想负她,为什么给他出这样难的难题?

没有得到他的答复,她夺过酒坛,也猛灌了一口,眼泪“刷刷”地流。

“我就知道,像我这样不男不女的怪人,即便成了公主,也不会有人愿意当我的驸马。”

听她自怨自艾的哽咽,他还是投了降,抚着她的脸,叹息:“你这个笨蛋,你到底是开了情窍了。”

她却挥开他的手,哭得更大声,“我才不笨,我都知道。你说,你告诉我啊,你不喜欢公主,对不对?你是为了粮食和天书才想娶公主,对不对?呜呜呜,我是笨蛋,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想那么久才想明白,你又不回来看我,害我以为你嫌弃我没有女人味你不想要我,你这头猪,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呜——”

“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在不知道你是女人的时候,我就动心了啊。”

本打算将这些话全都带进棺材里,没想到见了她,还是说了出来。他果真是自私的啊,什么承诺也给不了,却仍贪心地想要从她那儿得到一点回应和确认。这样的他,如此面目可憎,就算她只是因为依赖他不想失去一个驱蚊人而对他说出什么“我也动心了”之类的话,他也能将其自行演绎为男女之间的情意。

她吸吸鼻子,不相信,“真的?你喜欢男人?”

这个笨蛋,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拿这个傻问题来折磨他吗?说是,她会嚷“我是女人,你为什么要喜欢男人”,说不,她又会叫“你嫌弃我长得像男人”,啊啊,这个家伙真是令人头痛啊,到底要怎么哄她,她才不会掉眼泪?

然后,出乎意料的,嘴巴掌控了大脑,很自然地就月兑口而出了一句肉麻话:“只要是你。”

她一听,立刻圆满了,咧嘴笑起来,“秋秋,秋秋,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哦。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啊,女人,标准女人,标准小女人的口吻,他之前怎么那么笨,怎么就没早点发现这些可圈可点的可疑?

“咳,这个,说来话长。”

“唔,”她在他怀里调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睡意朦胧地咕哝,“那你慢慢说。”

咳,她当是讲睡前故事吗?那段心路历程,他怎么说得出口?可是,明天即将天各一方,那,就说给她听听又何妨?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说给谁听了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走了。

他一走,她就起来了,坐在帐篷里怔怔地流泪,怔怔地傻笑,然后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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