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都知道,爹爹你讲过许多许多次了。”她垂下眼睫,表情冷淡的说。
“既然知道,妳就应该懂事一点,不要跟爹作对。”他非常、非常温和的说:“妳要知道,若不是朱太师大力干预,妳要嫁进王府谈何容易呢?爹这样说妳明白吗?妳不是一直想做爹的乖女儿,机会就在眼前了呀。”
“妳乖乖听话,不要让太师不高兴,他是爹的靠山,爹的官运都要靠他了,妳能体谅吗?”
曲疏影突然觉得好想吐喔,她忍耐不住那股恶心的感觉,摀着嘴作呕了起来。
是药太苦,蜜饯太甜?她不知道了。
“爹。”她转过头去,忍耐着即将决堤的泪水,“为什么你要这样?与其假装对我好、关心我,我倒宁愿你不理我。”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的官运亨通。他的确是可以对她好,只要她对他的升官晋爵有帮助。
“疏影。”曲楚雄板起脸来,“妳不要再胡闹了,这几年来,爹太宠妳,把妳惯得无法无天,妳假装被绑,让爹损失了十万两,这次说什么也不许妳耍脾气,由不得妳不出嫁。”
说完,他拂袖而去,而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她爹在乎的,不是她藉假装被绑所要表达的吶喊,而是他的十万两。
她真后悔把真相说出来,如果她不要说出真相的话,她还可以假装爹爹关心的是她,而不是那十万两。
第五章
以苗紫陌的身手来说,要避开大批送嫁的官兵,神鬼不觉的潜入驿站中,那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为了不让曲疏影在成亲时太过惊讶,泄漏了他的身分,所以他才会特地来看她,绝对不是因为有点想念她那又爱哭又爱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
开着桂花的院落安安静静的,明灭的灯光从窗中逸出,映着独立于花下的人儿。
曲疏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因为觉得夜寒而双手环臂,瑟缩了一下。
一个人影突然落在她面前,一件披风也跟着落在她身上,她瞪大眼睛,不禁叫出口,“啊!燕子飞。”
“嘘,小声点,想害我呀。”
他细心的在她锁骨前方系妥了披肩的蝴蝶结,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些些的遗憾离开,轻轻的掠过她的发梢,那冰凉凉的触感和被露水濡湿的柔发,说明了她秋夜不寐独伫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怎么跑来了?”她眼里有着惊喜的光芒。原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却又在这驿馆重逢,实在令人惊喜,而他为她披衣的温柔举动,让她心里一暖,浑身都暖活了起来。
“夜深露重,不想睡觉要出来乱晃,也该多穿件衣服。”
她眉眼中的轻愁微微的撼动他的心,为了什么缘故,她要皱眉?
是为了这桩婚姻吗?
曲疏影嘻的一笑,露出了淘气的表情,“我才不像你,半夜不睡,出来做贼还怕染了风寒,亏你细心,穿了这么多衣服。”
看她露出笑脸,苗紫陌松了口气。
“对,我是贼,今晚我做采花贼。”他吓唬着抓住她的手腕,假装要轻薄她。
曲疏影又是一笑,“唷,怎么了,突然觉得名声不重要啦?”
“反正都被妳弄臭了。”他笑着放开她,“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就扁起嘴来,眼里冒着泪花,“当然不好啦。”
“我知道了,妳爹又欺负妳了。”
她摇头,委屈的在他胸膛一搥,“谁欺负我?你欺负我啦!大骗子,说我爹爱面子,不好意思让我知道他很爱我,才怪,他是天下最无情的爹爹,他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哎呀,我又不会看相,难免看走眼嘛!”苗紫陌无奈的说,“再说妳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自己的女儿无情很正常呀。”
“喂!”她鼓起腮帮子,生气往他耳朵一扭,“不许你说我爹坏话,他虽然不好,但总是我爹。”
“好好,妳快放手,这样多难看呀!”他这个大名鼎鼎的侠盗燕子飞,居然被个调皮的小泵娘扭耳朵,真是不中用,窝囊透了。
“这里又没别人,你还怕被笑呀,真是的。”她笑着饶过他,“说真格的,你跑来干么?”她暧昧的笑,“是瞧中了什么宝贝,特地跑来偷?”
“说得我好像是宵小一样。”他有点不是滋味的说,“别人好歹也称我一声侠盗。”
“侠盗说难听一点不是小偷吗?”曲疏影头一歪,天真无邪的说:“你这人真奇怪,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偏偏还怕人家把你说得不好听。”
“什么鸡鸣狗盗?越说越难听了。”他呸呸数声,“我只是努力平均天下财富而已。”
“有钱的人银子多得不知道该怎么花,贫穷的人苦到连一碗米饭都吃不起,我只是帮点小忙,让天下的乞丐少一点,也帮有钱人做阴德。”
“你好伟大喔,难怪人家叫你侠盗。”她故意这么说,淘气的笑他,“这么说你可舒坦?”
“舒服!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妳拍我马屁,我当然浑身舒透喽。”
“谁拍你马屁啦,也不怕羞。”她做个鬼脸。跟他在一起好轻松、好自在。
她其实也羡慕他来去如风的自由,不像她,被绑得无法透气。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
“好好的干么叹气?”苗紫陌问,真想抚平她眉间的忧愁,
她应该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才对。
曲疏影有些意兴阑珊的说:“讲了你也不懂。”
“这么确定?说不定我刚好有办法帮妳呢?”难得他想为她多管闲事耶,别人要他帮忙,还得用求的呢。
“帮我?”她轻哼一声,“好,那你带我走。”
他惊讶道:“带妳走?不好吧,听说妳是个新娘,这样算逃婚喔。”
真惨呀,她是个不甘愿的新娘,居然宁愿要他带她走,也不想跟定南王府二少成亲。
虽然都是自己没错,但还是有点自尊受伤的感觉。
“原来你知道。”她赌气的说:“那还来问我怎么了,真是个蠢蛋!”
“我怎么会知道?我现在才知道妳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人去。”
“所以我说你也帮不了我呀。”她螓首低垂,轻轻的说:“为了我爹,我不能不嫁,也不能逃。爹爹虽然无情,但我却没办法一走了之,我真气爹爹的铁石心阳没有遗传一点给我,”
“其实呢,嫁到王府也不错啦。”苗紫陌双手抱在脑后,故作轻松的说:“听说他们人都很好,二少爷人风趣又英俊,听说他要成亲,城里的丝绢一下就卖光了。”
曲疏影一脸狐疑的说:“怎么他要成亲跟丝绢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呀!一想到这个英俊少年娶的不是自己,全城的闺女都心碎了,抢着买丝绢来擦眼泪。”
她忍不住失笑,但却瞪了他一眼,“你胡说,我才不相信呢。”
一看她笑了,似乎不再为她爹而难过,苗紫陌才松了一口气。
“曲姑娘……”
她大方的说,“就叫我疏影吧,我从来没有朋友,现在认识了你,才知道有朋友挺好的。”
朋友在她难过的时候可以听她说话,给她安慰,还会逗她笑,她想她是真的很需要一个朋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苗紫陌笑嘻嘻的说,“可惜的很,我跟妳注定当不成朋友。”
“为什么?”她有些急了,抓住他的衣袖问:“你嫌弃我?因为我爹不是好人吗?”
“当然不是。”他温柔的一笑,“因为妳要嫁的人是我,我想这种关系叫夫妻。”
她眨眨眼睛,有点不明白,“燕子飞,你在说些什么呀,怎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