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袖子卷起,白女敕的手臂上已经开始泛起红疹。
夏侯依依吐吐舌头,“这么厉害,看样子,妳是真的很讨厌夏侯……呃,我没说喔,妳千万不要过敏。”
她实在很好奇,她老哥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会让孙净海变成这样,而且只提到他的名字就过敏了。
可惜当时她不在山庄里,没有适逢盛会,真是让人扼腕。
而她又不能问,生怕问多了,要是孙净海发现她是夏侯宁的妹妹,那她铁定要收行李。
还好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家知道她是穿岩山庄的大小姐,所以谎称自己姓钱,否则可就糗大了。
隐隐的狗吠和鸡鸣,缓缓升向银红晚霞的炊烟,位于天姥山穿岩十九峰下的穿岩山庄,融入了幽幽的暮色之中。
载着柳叶、飘着桃花的一江溪流,蜿蜒流过山庄里错落的农舍,宁静的青山是这古老庄园的背景。
阡陌小径划开碧绿的农田,坡地上埋着茂密的萝卜,农人扛着锄头,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赤脚走在充满生机的绿地。
而溪上纵渡渔猎的渔人也收网停舟,牧童吹着短笛坐在牛背上,踩着夕阳归庄。
这里的人们,或许有着不同的生息方式,但他们都有相同的主人——义军王。
据说,当初高祖起义,得到一支由夏侯家率领的义军之肋,才顺利的打下天下。
在征战之时,与高祖建立起浓厚感情的夏侯家人,在太平之后,坚不受官职,高祖无奈,只好私下称呼为义军王,并将南岭境内的穿岩十九峰赐给夏侯家。
穿岩山庄其实是以银庄生意起家,原本只是夏侯本家的祖产山庄,但之后前来投靠的人日多,农舍、平房、楼阁一一建起,于是渐渐成了一个充满生机的繁华大庄。
两匹快马在日落西山的薄暮时分,踏入了穿岩山庄的地域范围。
“妈的,这庄子这么大,怎么知道往哪里走?”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黑脸男人粗声粗气的说。
另一个矮胖男人说道:“王大哥,我看我们再往前走一会儿,找个人来问。”
“废话!问题是这里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人?”他大声的说,“人家说穿岩山庄多兴旺,我看也是恭维话,你看,荒凉得跟鬼城一样。”
“人家只是地方大,不怎么荒凉呀。”
这里山光水色和田园菜圃融成一片,自然协调到了极点,让人一见之下心胸开阔、俗虑全消。
他话才一说完,就听见一阵轻松愉快的口哨声传来,“是不是有人?”
于是他们循着声音,往横竖成列的浓密枫林走进,看见了一个以巨大石块堆栈而成的绿塘,塘边架着一片葡萄树,杂着丁香、紫藤。
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盘腿坐在石上垂钓,口哨声便是他发出的。
“喂!”王豪策马到那人身后,不甚客气的问:“穿岩山庄怎么走?”
那人回过头来,微带惊讶的扬了扬眉,“穿岩山庄怎么走?你已经在穿岩山庄了。”
他一回过头来,王豪也有些吃惊,就连陈五也是愣了一下。
那是个相当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袭普通但非常干净的白色绸衫,一脸斯文的书卷气,一双眼睛灵活得像有自己的生命、想法。
“废话!呿,我是问你要到主庄怎么走?”王豪不耐烦的说。
“主庄?”他微微皱着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什么主庄?”
他在穿岩山庄住了一辈子,就没听过哪户人家叫主庄的。
“你是傻子呀!主庄当然就是你主子住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我不是傻子,我也没听过主庄。”
陈五看王豪这样问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说道:“小兄弟,我们是奉了刺史陈大人的命令,要来送信给山庄主人夏侯宁,你可以指引一下路吗?”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的。”
“那你还不快说你家主人住的地方到底怎么走。”
这里是穿岩山庄夏侯宁的地盘,因此王豪自然而然的认为,在这里的人都是夏侯家的手下。
“我没有主人呀。”他微微一笑,“不过你们要是想知道夏侯家怎么走,我倒可以告诉你们。”
“那就快点说呀,我们这信是急件,得火速送到。”王豪不断的催促着,一脸的老大不耐烦。
于是他仔细的指点了路径,而陈五覆诵了一遍无误后,客气的跟他道谢,“多谢了。”
“不用客气,不过我想知道,这信如果这么重要,一定要第一时间交给夏侯宁的话,怎么陈大人不派认得他的人过来?”
“那是因为……”陈五还来不及回答,就被王豪的一声大喝打断。
“快走了,还跟他啰唆个什么劲,这毛头小子懂什么?”
陈五一脸抱歉的向他点点头,赶紧骑马追上同伴。
“这么急着送到呀,那一定很重要了,可是我又不在家。”他转过身去,继续钓他的鱼。
这个刚过二十二岁生辰的少年,就是穿岩山庄的主人夏侯宁。
他的身家到底有多少,没有人可以估计得出来,只知道去年连续五家银号遭到悍匪抢盗一空,赔了不下百万两,却依然无损穿岩山庄的雄风。
众人认为的大危机,一丝一毫撼动山庄的迹象都没有。
他虽然年纪轻,但是生财有道,接手大位的这两年来,以他利落的作风和果断的决策,决定了几项极具冒险性的投资。
大家都替他捏冷汗,然而结果证明,他不但勇气高人一等,眼光更是独到。
现在江南一带的人,没有人提起夏侯宁不竖起两根大拇指,诚诚恳恳的说一声好的。
只是很少人知道,名动江南的夏侯宁,却是个有些稚气未月兑的少年。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一声雄壮、浑厚的吼声,划破了穿岩山庄悠闲的宁夜。
在建构雄伟,但设计朴实的穿岩山庄正厅——江南堂里,一脸悠悠哉哉的夏侯宁品着最新的春茶,一点都不受在他旁边跳脚的瘦矮男子影响。
“好歹我是你妹夫,你居然亲他而远我、帮他而不帮我,这算什么呀?”祝樊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
对夏侯宁毫无推托、毫无要求,甚至不算利息就借陈浩江那么大一笔钱,却不愿替他缴付官府罚款的举动,非常的不满。
夏侯宁轻啜了一口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够醇,今年的春茶真好。”
收了人家送的礼,帮一点小忙是应该的。
再说他也正闲着,出去活动筋骨也不赖。
只是,陈浩江派来的人也实在太搞笑了一点,那个王豪死都不相信他就是夏侯宁。
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猛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的惊吓样,实在是太精衫了。
“欸,我在跟你说话,怎么你只顾喝茶?”
“当然要喝茶,人家特地从山南道送来的,心意可取。”
祝樊随手抓起一杯,牛饮而尽,“要跟你借钱,送点薄礼是应该的。”
送几两不痛不痒的茶叶,借走一大笔惊人的巨款,陈浩江这家伙可真会打如意算盘。
夏侯宁笑着说:“既然是借,就一定要还的。”
这笔银子,也不是陈浩江自己要用的,而是要拿来钓鱼的嘛!
身为刺史大人,替皇上分忧解劳是应当,收拾几个为患地方的盗匪,那更是刻不容缓的。
祝樊哼了口气,一脸信不过陈浩江的感觉,“就怕他到时候改姓赖。”因为曾经是情敌,所以他对陈浩江一点点好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