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接住了她,但脚在枝干上一点,身体反而上升数尺,回到平台上。
“妳在干么?”想到她差点摔死,他忍不住勃然大怒,“想找死没有比较不吵人的方法吗?”
想到她如此轻忽自己的生命,他就感到愤怒不已。
“我是想下来走一走。”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内急,只好红着脸说谎。
“挑这个时候散步?妳心地可真好,知道豺狼们正饿肚子,赶着去帮牠们送宵夜。”
他虽然在骂人,声音也一样冷冰冰的,奇怪的是,她却不再感到害怕,就连他说着讽刺的话,也不觉得刺耳。
白霓裳看他满头大汗,掏出手绢递给他,“你热吗?还是作恶梦啦?”
他瞪她一眼,“谁跟妳说我作恶梦了。”
“没人说,不过我看你……”她脸又是一红。要是说瞧见他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那不等于告诉他,她盯着他一整晚?“没事,我瞧你满头大汗,所以乱猜的。”
他没有接过她的手绢,用衣袖胡乱擦了几下,“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吧!”
倏地他像想到什么,又开口,“对了,手伸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么那么听他的话伸出手,但自从知道他对自己没恶意之后,便发觉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让人害怕。
他手在她手上一放,几颗浑圆的珠子落到她手里。
“是珍珠!”她惊讶地说着。
“有事用这个叫我。”
她拿起其中一颗,月光下的珍珠散发出柔和光泽,“怎么叫?”
他飞快的拿起一粒,手指一弹,珍珠就直飞出去。
不一会,只听见高超大叫一声,“什么东西?谁、谁打我?”
闻人东方高声喊,“没事,开个玩笑,睡你的觉。”
斑超模模额头咕哝道:“大半夜的,没事拿人开玩笑。”
白霓裳噗哧一笑,掩嘴道:“这样叫我可不会。”
“用扔的吧!我浅眠一定叫得醒。”说完,他看见她手腕上有一道血痕,正隐隐渗出血来。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吓了她一跳,“你要干什么?”
“别动!”他把她的衣袖轻轻的往上拉,果然看见手腕上有着几乎溃烂的伤口。
那些官兵给她上手炼铐,拉磨破了皮,天气热加上伤口都没擦药,所以就一直不好,磨着磨着越来越严重。
上次帮她解手炼铐时没注意到,要不是她举起手来,露出一截手腕,他也不会发现。看着发炎溃烂的伤口,他忍不住低咒一声,那些官兵真是该死极了!
看见他检视着她手上的伤口,白霓裳松了口气,原来他不是存心轻浮,“只是小伤,不要紧的。”
他瞪了她一眼,“为什么不说?”
她笑而不答。他已经千里迢迢来救她,她压根就不想再麻烦他。
闻人东方抓住她的手臂,“不要怕,跟我来。”
她也不问他去哪,更没问为什么叫她不要怕,只是点点头,信赖的说:“好。”
他说了声,“得罪了。”随即一手提住她的腰带,一手拉住她的衣领,像提小女圭女圭似的把她拎了起来。
她忍不住喊道:“啊!快放我下来,这像什么样于?”
她的抗议还来不及说完,他就展开轻功,带着她在树林中飞跃。他在树枝上纵越自如、轻巧自在,眼见树林将到尽头时,突然传来一阵阵潺潺流水声,又见月光一闪一闪,她高兴的说:“前面有河。”
“我知道。”
原来他这样拎着她,是要带她到这里来呀!
闻人东方左足在树干上一点,轻轻落下,顺手将她放下。
“先洗洗伤口吧,我这里有金创药。”
白霓裳笑道:“你这么大老远的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水给我洗伤口?”
他不回答,从怀里掏出金创药交给她,“快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用水囊里的水就行了呀!”微风徐徐吹拂着河边的柳丝,她的衣衫也微微飘动着。
他别过头,听见她涉水入溪的声音,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对喔,他怎么没想到?
“过了前面的山头,就到朱雀国了。”
斑超将马停在高地上,远远的眺望着。
“那就不赶路了,吩咐大伙就地扎营吧!”闻人东方跳下马,伸手在马臀上一拍,放牠去吃草。
斑超回头看了一下,白霓裳正小心的从骡车上下来。因为怕她骑马劳累,在遇到第一个市镇时,闻人东方买了一辆骡车给她代步。
虽然坐在车内比较没那么辛苦,但十来天的颠簸下,她也显得憔悴而疲累。
“东方,前几天公主才在问我……”高超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喔?是吗,那你怎么回答她?”
闻人东方微皱着眉看坐在大石头上的白霓裳,她微仰着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出神。
每次看着她,他都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明明她就近在眼前,却觉得她似乎离得很远。
她还在自责吗?她还打算背负着莫须有的罪恶感到几时?
如果他能想办法让她忘了那些痛楚,那该有多好。
“我说我不知道。”高超耸耸肩,“她不想跟我们到朱雀国去,你应该感觉得出来吧!”
见闻人东方不答,他又接着说:“其实她的身分这么敏感,你带她回去恐怕不大好。我本以为你救了她,把她安置好就算报了恩,却没想到你要带着她。”高超搔搔头,“你想想,她要用什么身分在那里生活?”
“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闻人东方始终注视着白霓裳,看到她站起来跟一名属下说了几句话,接着独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也不管高超还想说,扔下他,长腿一迈就往她的方向走去。
一进树林里,白霓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一看,“是你!”
闻人东方走到她身边,“要到哪里去?”
“你听。”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把手放在耳朵旁边,轻轻的说:“听到了吗?”
他跟着认真的细听,“好象有钟声。”
“嗯,你也听到了。好像从那里传来的……”白霓裳手往前方一指,“我们去看看,好吗?”
他点点头,伴着她往前走。他们经过了一处盛开山茶花的坡地,雪白的、浅白的、淡红的、粉红的、桃红的、绯红的、艳红的,从山坡到山顶铺满了各种颜色的山茶花,远远望去色彩斑斓,繁花似锦有如仙境。
“真漂亮。”白霓裳赞叹的说。
“这是有人在整理的。”否则不会如此具规模。且坐落在花海中的灰墙矮房也明显得让人一眼就注意到,钟声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们走到门前,白霓裳轻声的将横匾上的字念了出来,“白云庵。”
闻人东方不喜欢她语气中的欣喜,“想都别想!”
“嗯?”她清澄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疑惑,“什么?”
“别想我会让妳留在这里。”他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又被他一眼看穿心事,她俏脸微红,“我觉得这样对我比较好。”
“我不是那种把人丢在尼姑庵,就算报恩的人。”
“其实我也不算有恩于你。”她低下头,“害你天伦破碎的人,是我父皇。”
“我只看到一点……”他坚定的看着她,“是妳让我活下来的。”
“你不让我留在这里,那你要拿我怎么办?”她笑问,“你的恩要报到何时才算完成?”
“这是我的问题,没必要告诉妳。”他近乎霸道的说,“总之,妳得跟我走。”
“走,走到哪里去?难道要我一辈子跟着你?”她一时情急月兑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