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有客栈不是吗?”他皱起了眉,眼光却射向他手上那用纸包住的东西,闻起来像是烤鸭,瞧瞧那肥美的油都从纸上透了出来。
“但是客满了。”另一人接口道:“太多人要上京了,所以住满了。本来我们想模黑赶路,可是偏偏又起了雾,在雾中看到你屋子里的灯光,才走过来的。”
他探头一看,果然外面雾蒙蒙的一片,这个时候起这种浓雾倒是有些奇怪。
“三位用过晚膳了吗?”他笑容满面的问,知道如何可以不浪费他那些饭菜了。
“在客栈打包了一只烤鸭、半斤酒打算在路上吃。”
男子将手里的东西一提,冷漓香微微一笑,心想,果然是烤鸭。
“进来吧,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有家常小菜请三位将就著吃吧。”他侧身让他们进来。“至于这只鸭嘛!鸭肉性毒还是少吃为妙,如果你们最近心火比较旺或是气血比较虚,还是别吃了吧。”
看他的样子他们也知道他是想吃这只鸭,既然借住人家的屋子,当然也不能太小气,“这样呀,那这只鸭就请你帮我们处理好了。”
“没问题。”他接过烤鸭,“随便坐,我帮你们热过饭菜再拿出来。”
等到他们面有难色的吃著超级失败的家常小菜之后,都非常后悔刚刚的大方。
而冷漓香一点都不愧疚的在他们面前大啖美食,只见三人捧著碗,看著他撕下那烤得金黄酥脆的鸭皮,又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都不大相信一个如此纤美、月兑俗得有如谪仙似的男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食量和难看的吃相。
冷漓香满足的喝了一大口茶,看著桌上堆著鸭骨头和没动多少的饭菜,他笑了一笑,“各位,我吃饱了,请慢用。”
“好好好。”真是好看的笑容,他们也没看过哪个男子能比女人来得好看的。
罢刚他来开门的时候他们都还以为她是女人,直到他开了口。
说句不礼貌的,他的声音跟鸭子叫没两样。
“快点吃一吃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来客之一催促著看呆的同伴,“要是去晚了,赶不上太医局的考试就糟啦。”
太医局?冷漓香本来已经想进去睡觉了,一听到这三个字耳朵不自觉的拉长,又折返回来。
“原来你们要去参加太医局的院生考试。”
“嗯。”他们一起点头,其中一名男子说:“是呀,这次是由翰林医官院院使赵用和主考,难度非常的高。”
另一人道:“那是当然的啦!赵院使医术之高可说是当世第一人了。”
“我想除了苗杰之外,没人可以及得上他的成就。”
苗杰这两个宇又让冷漓香震动了一下,想到了年少时候习医的往事,想到了他发誓不再救任何一条人命的过去。
“唉,苗杰死了,还真是当今世上一大损失呢。”说完他与同伴同声大叹,一代名医居然如此短命,没想办法帮自己延年益寿。
冷漓香愣了一下,似乎大受震动,失声讶道:“你说什么?!”跟著他抓住了那名男子的衣襟,大声问道:“谁死了?!”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激动之下使力没有分寸,抓得男子哇哇大叫。
“就、就是苗杰呀。”
“什么时候的事?”他额上的青筋爆起,使他那柔美的脸庞多了一份粗犷的英气。
“就今年初吧。”他们慌张的看著他,一点都不明白一代名医苗杰死了,为什么值得他大动肝火。
“年初。”他喃喃的说:“那也不过一个多月前。”
他躲到这个小地方一年多了,完全没有听说这件事。
他松开了手,脸色恢复了平静,有点抱歉的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没关系。”
冷漓香从容的说:“三位早点歇息吧,我先进去了。”
七年了,他已经离开七年了。
连师父死了,他都不知道,连他的最后一面他也没见到。
景泽遥的话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躲在这里,除了自责以外,你得到了什么?”
恐怕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连师父死了都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
师父,一定对他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第二章
“纸钱元宝蜡烛我是烧了三斤了,你可别突然爬起来吓我呀。”
盈盈双手合十,祷念道:“你人死都死了,留著那本秘笈也没用,不如留给晚辈一用,也算是做好事积阴德。”
挖人家的坟吵死人,怎么说都有点缺德,因此她可是客气得很,先打声招呼,以免苗大夫生气。
他要是生气突然翻个身,可是会把她吓死的。
她得先强调,光天化日之下来挖坟绝对不是因为胆小怕鬼,而是她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证明。
挖名医的坟是为了找秘笈,找秘笈是为了让自己永保美貌,这种事说出来十个有九个半会说荒唐,因此盈盈才偷偷模模的自己来,不假手他人。
否则平常她可是能使唤别人就奴役别人的人。
拿著铁锹和圆铲,她挥汗工作,流下的汗将她脸上的煤灰冲去了大半。
从日出挖到日落,她细女敕的手起了水泡,累得都快站不住了,她觉得背快痛死了,两只手好像没有力气再举起来,汗水从她的脖子上流下来,浸湿了那件充满补丁的破衣。
好累、好痛喔,她真想放弃算了。
可是已经看到黝黑的棺材盖了,只要她再努力一点点……
坚强的意志力支撑著她继续下去,直到棺材完全的露出来时,她兴奋得大叫,开心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最好里面有好东西,否则姑娘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窝!”
她拿起铁锹将棺材钉都拔起来,心里偷偷的念了一百遍阿弥陀佛。
暗黑的天空中高挂著一轮明月,远处传来一只荒野之狼在紫色天空下的嚎叫声。
一阵风吹得沙土和纸灰在空中滴溜溜的打著转,绕圈圈似的飞得老高,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吉大利百无禁忌!没事、没事!”她把手放在棺材盖上,把所有她认识的神只都喊了一遍,“一点都不可怕,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突然之间,她听见了一声低低的、悠悠的叹息,只觉得背后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的从她背后闪了过去。
她有些紧张的回头一望,什么都没有,只有冷冷的月光照在丑丑的黄土壁上。
盈盈猛然打了个颤,觉得背脊冒起一股寒意,寒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一颗心完全不受控制的狂跳!
“没事,没事!是错觉。”
她拚命的说服自己,刚刚那声叹息是错觉,可是搭在自己肩上那只冰凉凉的手,一点都不像错觉。
她头皮发麻、浑身发抖,却仍是鼓起勇气转过头去,说不定是错觉、是错觉。
一个黑呼呼的影子蹲在棺材盖上,用鼻子都快相碰到的近距离,对著她的脸吐了一口凉气。
她闻到了一股甜香,陡然爆出一声尖叫,“鬼呀!”
盈盈只来得及喊这一句,跟著身子就软软的往下一顿,摔跌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昏了过去。
那人冷笑一声,看著被迷昏的她哼道:“没那个胆子也敢来挖这口坟?”
他双掌一出,劲力过处棺材盖便翻了开来,砰的一声重重的落了地。
苞著他毫不惧怕的跃入了棺材之中,仔细检视那副腐烂了一半有余的骸鼻。
他东翻西翻,终于在寿枕下拉出了一具木匣子,跟著他在骸鼻上吐了一口浓痰,“你死得快,便宜了你。”
他翻身一跃,有如大鹏鸟展翅似的,黑色的斗篷在夜风的吹翻之下,像一双大翅膀,快速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