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她笑著将桌子整理好,点亮了油灯,用院子里的花瓣办装饰杏仁豆腐然后再淋上桂花甜卤。最后拿出厨房计时用的小沙漏,将它反转过来放到桌上,“你瞧,我们回到了一个时辰之前,你的生辰还没过呢。”
“快点吃吧,我给你说几句吉祥话。”她想了一想,“枝圆桂圆,祝你连中三元。金满银满,祝你福寿长满。”
梁若冰愣愣的看著她,拿起勺子一口又一口吃著那甜中带著微苦的杏仁豆腐。
杏香、桂香、豆香,洁白清净、细女敕滑匙,入口即化软绵绵的滑下了他的喉咙,使他的心也变得软绵绵的了。
“对了,听说过生辰的时候可以许个愿。”她兴致勃勃的说:“你赶紧许个愿,说不定会实现。”
“有这么好的事情?”荒谬,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实现愿望的话,那人世间就不会有任何缺憾了。
“试试看嘛!说不定真的有效呀。”涵鸳一脸的认真,“每个人心里都有希望成真的事情,你一定也有的。”
虽然是个说话爱刻薄人的怪人,但他心里一定也有希望达成的心愿。
“就算有,那又怎么样?”
“有就能试试看呀。”她有些恳求的说:“这样好了,你把你的心愿写下来,找个地方藏起来,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真的会实现。”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梁若冰对她的异想天开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因为如果实现了,那不是很棒的一件事吗?如果没有,你也没有损失嘛!”她继续求道:“试试看嘛!”
他想了一想,“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房间里磨了墨、备了纸,将一枝笔扔给她,“写下来。”
“写什么?”她抓著笔莫名其妙的问。
“写你的愿望。”梁若冰说道:“今天是我的生辰,照理说应该是我的愿望会实现,而你的愿望不会实现,对不对?”
“应该是这样没错。”那跟她的愿望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就好,快点写。”他振笔疾书飞快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纸仔细的折叠好,放到一个小木匣里面,“你写好了没?”
涵鸳想了想,也写了几个字,“虽然不是我的生辰,不过我希望我的愿望能够实现。”
“人都是这样贪心的。”他接过了她的纸条,也放进小木匣里。
“要把它放在哪里呢?”她好奇的问。
“你说呢?”
他在书院后门的桂花树下挖了一个坑,仔细的将小木匣埋了进去,涵鸳站在旁边看著。
她一抬头,满天灿烂的星斗映入眼帘,她赞叹著,“好漂亮!”
突然,一颗流星划过了天际,她欣喜的喊道:“是流星!”
梁若冰抬起头来,那划过天际的流星早已不见踪影,“传说当天上掉下一颗星星的时候,就代表有个很重要的人死了。”
“是吗?”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真是个令人不愉快的传说。”
在流星划过的一个月之后,涵鸳看见梁若冰身上穿著重孝,俊秀的脸变得更冷漠了。
是谁过世了呢?他不用回家奔丧的吗?
可是她没有问,也不敢问。
第四章
来接学生回家的车流和喧闹人潮,从书院前那条平整的路离开了。
那条路涵鸳走过好多次了,大部分都是和李逢时到镇上采买的时候,坐在牛车上惬意的观赏沿路风景。
路是左右弯曲扭摆的,一边是山岭一边是广阔的湖面,路两边的果树林,像是两道天然的篱笆。
枝头上尚未采尽的红橘,含苞待放的红梅,蜜黄色的枇杷花和开著小白花的茶树,这样温柔的美丽景色总是提醒著涵鸳,冬天要来了。
江南是暖冬,很少有大雪纷飞的美景,但偶然落了点雪仍会使人有些浪漫情思
的。
这是涵鸳在无敌女子学院过的第一个冬天,她用十分感激的心情期待著它的来临。
“真的没问题吗?”方素心担心的问:“还是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了。”
“我可以的,山长,你不用担心我啦。”涵鸳笑道:“我可以照顾自己的,再说也要有人留下来看著呀。”
饼年了,大家都回家团聚,一向热闹的学院霎时变得冷清极了。
而山长身为尊贵的郡主娘娘,每年都得带著家人回郡王府向老祖宗请安,也顺便放仆人们年假,因此白鹿及无敌两院此时都大唱空城计。
像她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哪里过年都一样的,山长实在太好心了,居然说要带她一起到郡王府过年,实在是令她受宠若惊。
“那好吧,你要小心门窗哪。”她还是不放心的说:“隔壁有梁若冰在,你要是有什么事自己做下来的话,就请他帮点忙吧。”
“梁若冰?他不用回家吗?”涵鸳讶道:“他也要留下来吗?”
难道他也是无依无靠的孩子吗?
可是他穿著华贵,就连寝屋也是自己一间还有下人使唤,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怎么可能是个孤儿哩?
“是呀。”方素心叹了口气,“涵鸳,我看他对谁都很冷淡,唯独跟你话多了一些。你算是帮山长一个忙,多照看著他一点,我会感激你的。若冰这孩子挺可怜的,唉。”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总之拜托你了。”
“我会的。”她一时忍不住好奇,“山长,梁若冰他……”
方素心不等她说完,便握著她的手说:“他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却又像闷葫芦似的,自己的事都不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涵鸳,他几个月前没了爹,我想心里他一定不好受,可是他一向倔强,也不肯表现出自己难受的样子。”
“啊!”涵鸳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他服丧是因为亲爹过世了,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家可以回去吗?
他心里一定藏著许多心事,所以待人才那样的冷漠,说话才那么样的刻薄,或许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只是他没有把他可怜的那一面表现出来而已。
“若冰呀,我又要问你老问题了。”
即将与家人出门的任思贤看著坐在书案后的梁若冰,微微皱著眉头有些语重心长的说:“从你十三岁起,我就一直问你同样的问题,今年你也该给我不一样的答案了吧。”
他继续翻阅著案上的书籍,漫不经心的问:“你想问我什么?别问题都还没问出口就要我给答案。”他一笑,“书院可没有教我未卜先知的本事。”
“你知道的。童试呀!你今年该参加了吧?”
谤据朝廷的科举制度,童试是踏上仕途的第一步,算是一种预备性考试,由各州县官员主考,考生不论任何年龄均称童生,通过考试以后叫做生员俗称秀才。
梁若冰十三岁就具备了这样的才能,但他却不愿意参加。
“那个呀。”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山长,我已经老得不适合参加童试了吧?”
“年龄不是问题,你明明知道的。”任思贤头痛万分的说:“若冰,你这样抗拒考试是为了什么?瞧瞧你满屋子的书,一肚子的学问,我的学生里要是有人有你一半的天才,我早就是状元的老师了。
“要是有心,连中三元对你而言根本不是难事,每年我都要这样劝你,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
“山长,你知道我对考试当官没有兴趣。”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种无聊的话题总是令他想睡觉。
“没有兴趣?”任思贤无奈又无力的说:“若冰,你今年都十八了,是好是歹都该替自己打算了。再这样下去,我实在担心你这辈子会一事无成呀。”那他不就有负老友的殷殷托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