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泪水挂在他的脸颊上,只有十三岁的他,还没坚强到能成熟的面对这样的打击。
“你又哭啦?”小女孩用沾满着鲜血的小手替他擦了擦眼泪,“不要哭啦。”
她的软语安慰更让湛掩袖愧疚难当!他转身冲了出去,在滂沱大雨中痛苦的大喊大叫,发疯似的捶打着自己。
“小王爷!”护卫们担心1的在后头大喊。
“不,让他去吧!他需要发泄。”王邦谚叹了口长气。
这几天来,他看了太多的死亡了,他需要好好的痛哭,把心里的苦全都发泄出来。
此时,小女孩奔过了护卫们的身边,抱住湛掩袖的腰,“哎呀,别哭啦。”
“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她小小的身躯,身子滑落了下来,跪在地上,一叠声呜咽的喊,“对不起!”
这人好伤心哪!她软声道:“嘘,不要哭、不要哭┅┅请你不要哭,我把你的眼泪收到衣袋里了,我把你的伤心握在我手里了。我会抱着你,一直到阳光透进你心里。”她还记得,在她哭泣不停的时候,银姑娘会这样抱着她,轻轻的哄着。
阳光能透进他心里吗?家破人亡的阴影不会追随着他一辈子吗?
“你是谁?”湛掩袖抬起头来,“我害了你的汪伯伯,你不恨吗?”
“王伯伯?是的,他睡着了,就象我爹娘一样睡着了,他不能看我长大了。”
汪伯伯老是说,希望她快快长大,他要把害她爹娘的坏人通通告诉她,他每天都说,希望她快些长大。
“我会的!我会看着你长大的。”他坚定的说,许下他这一生第一个承诺。
小女孩笑了,“我会慢慢的转三圈,请你好好的看着我长大。”
她伸出手来,让冰凉的雨水落到她的掌心里。一滴、两滴,像在她的手上跳舞似的。
旋转着、不断的旋转着,只有转三圈,她就会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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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答答的雨水打在屋瓦上,在静谧的夜里,任何声音都有被放大了的空洞感觉。
湛掩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先感觉到空气的一阵湿意,然后他看见了雨丝从没关拢的窗外飘了进来。
雨夜,勾起了一段回忆,一段让他从此不再流泪的回忆。
那个穿着白衣,脸颊上有着深深酒窝的女孩,在那个大雷雨的夜里,紧紧的抱着他,叫他不要哭。
而终究,他还是没能看着她转圈圈,好好的看着她长大。
湛掩袖轻轻的坐起身,身旁的人儿咕哝了一声,娇滴滴又睡意缠绵的喊了他一声,“王爷。”
“睡吧,别起来。”他伸手轻轻的抚弄着她光滑洁白的背脊,玩弄着她披散在枕边的柔发。
那原本趴睡的可人儿翻过身,嘤咛一声笑了出来,“王爷,你不睡了吗?”她将头枕在他的膝上,那件纯白滚边的肚兜儿遮住了浑圆的双峰,却衬得她如凝雪般的肌肤更加洁白、娇女敕。
“下雨了。”他淡淡的说着,凝视着她笑起来时颊边那两个深深的酒窝。
就为了这对酒窝,他喜欢上这个女孩子。
“王爷,”她的笑容有些稚气,“你喜欢下雨?”
“不,我讨厌。”他温柔的用手掌磨蹭着她光洁的脸蛋,“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她又笑了,幸福而愉悦的笑了。躺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是全天下最满足、最快乐的女子。
“呵。”她轻轻的执起他的手掌﹐溫柔的在那有些粗糙的掌心里印下一吻,“王爷,我真爱你呀。”
“是吗?”桌上灯盏散发出的些微光线,落在湛掩袖俊美的脸上,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却隐藏着骇人的寒冷,瘦而高的身材增添了几丝孤绝的气质,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的多情带着冷漠,柔情蜜意中却又挟着些飘忽的疏离感。
“是的,”她梦幻般的说着,“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他扬起了一抹微笑,“或许有一天,你可以的。”等到他看腻了她的笑容,等到他找到了另一个更相似于那个女孩的女子。
她就可以替他做事了。例如,转送给另一个觊觎她,而他也刚好要收买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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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六个月。”一个身形颀长,脸上带着一些稚气的锦衣少年,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用相当有自信的口吻说。
他,是当今安和皇帝上官喻的第七个儿子,南七王上官殿。
“错了。”另一名作书生打扮的温雅尔摇了摇头,“正确来说,是五个月又七天。”
“你又怎么知道?”上官殿不服气的说。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艘华丽的画舫,轻轻的夜雾有如青烟般笼罩着河面,四处传来的丝竹声,使得入夜的秦淮河显得动人而更加叫人着迷。
“我自然有我的可靠消息。”他得意洋洋的说,“掩袖,你说我说对了吗?”
湛掩袖微微一笑,将原本看向河面的目光,放回身旁两个争论不休的人身上,“所谓的可靠消息,指的自然是我府里那些嘴巴不牢靠的丫头们了。”
“哈!”上官殿笑道,“原来是美男计呀!也只有那些丫头们会因你七荤八素,把主子的丑事都告诉你。”女人呀,从老到小都是一样的,见到好看一点的美男子,通通忙着晕头转向,嘴巴自然就忘了闭紧。
而这种情形,又以湛掩袖的安西王府里最严重。会有这种情形,主因也是湛掩袖这个安西王爷的无所谓和毫不在意。上官殿从来没有看过比他还没有主子架子的人。
温雅尔尴尬的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是我赢了。”
“你们拿我打赌。”像是习惯了似的,湛掩袖并没有火气。
“也不是,只是想说你这次能不能维持得久一些。”上官殿道,“你的侍妾数目大概是全京之冠。”
“换侍妾的速度也是。”温雅尔接口。
湛掩袖是个无情却又多情的人。他像是在收集女人似的,只要他瞧中的就一定会弄上手,而且百般呵护和疼爱。他还喜欢看女人穿白色的衣裳,他的侍妾们个个像服丧似的,从头到脚清一色的洁白。
湛掩袖可以纵容、宠爱一个女子,但都不久。
“那一个叫上面名字?”上官殿想了一下,“就是你送给兵部尚书的那一个?”
“叫秋烟。”温雅尔解答了他的疑惑,“当初咱们安西王以一千两黄金的天价,将她从风月楼赎了回来。此事轰动全京,怎么你倒是忘了?”之前他就是跟上官殿打赌,湛掩袖对这个秋烟的新鲜感会有多久。
不出半年!当初他就是这么笃定的说过了。但上官殿硬是不信邪,想说湛掩袖这么大手笔,一定是非常的喜爱她,绝不可能不到半年就腻了。
“啧啧,真是浪费呀!你是为了哪一位冷落了人家?”上官殿好奇的问。
“一个有着一双清澈明眸的女孩。”湛掩袖老实的说。那个秋烟不再笑了,因为他的渐行渐远而整日对他哭哭啼啼的。
他在她脸上瞧不见那对曾令他怜惜、喜爱的酒窝,那么她也没有留在他身边的必要了。
当初,她曾说过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既然是任何事,当然也得包括帮他收买人心,他将她送给兵部尚书,不过是完成她的心愿而已。
“你现在疼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温雅尔接着问。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他这个问题是白问的。
“她叫什么很重要吗?”名字对他而言并不是关键,相似独才是!
“当然重要呀!你不知道人家叫什么,要怎么喊她。”他笑骂道:“该不会喊甲乙丙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