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非梦?一切都在依稀仿佛之间……
窗外已是晓月将沉、星光黯淡而天色微明,一阵沙沙的细碎雨声将她惊醒,她直起身子,一件绣花暖袄从她肩上滑下。
她连忙抓住滑下的衣服,茫然的盯着紧关的窗户,窗外似乎下起细雨。
是谁怕她受寒,为她关上窗?是谁怜她单薄,替她加了衣裳?
是谁……拿走她胡乱写的诗?
她并不是在做梦?真真切切有人进来过了,会是谁?
飞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推开门走入纷飞的细雨中,她痴心妄想的以为那个人是她的裎哥哥。
会吗?会是吗?
静幽幽的湖边小径上有着暗淡而昏黄的光芒,有个淡淡的人影正消失在小径的另一头,她像是追赶什么似的急步向前,她的衣裙在碎石子路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雨水和露水争着濡湿她的鞋子和衣襟。
终究她还是跟不上那人的脚步,才过一个弯她就已经失去那人的踪影。
她心里一急,跑了起来,差点和从另一条路上出来的人撞在一起。
那个人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帮她稳住重心,以免跌倒。
“飞雪,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看着李非云斯文的脸,她心下一紧,难道刚刚那人是……
但他冷绝的表情和如刺一般的话扎进她的心,她不禁断了这念头,不可能的……
伤心的泪水混合着雨水落下来。
“进屋去吧!受凉就不好了。”他解上的披风,为她被上。
飞雪愣愣的被他拉进屋,仍然回头看着那幽幽的小径,心中仍冀望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里走来。
李非云举起袖子,温柔的替她擦拭额头上的雨水,极近的距离让飞雪觉得有些心也阮。
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她防备的模样,失望之意明显的浮上他的双眼,不禁叹一口长气,“去把湿衣服换下吧。”他坐下来,“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飞雪会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吗?看了她的表现,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飞雪走入内室,开了箱子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月兑下湿衣服后,她注意到如细丝般的雨从未拉上的窗户飘进来。
她的眼光幽幽的、远远的望着。
突然,她被槐树下一个在暗夜里闪烁的小扁源吸引视线。
她仔细的瞧过去,似乎有个人影斜倚树下,她的心猛地漏跳一拍,随即打鼓似的狂跳起来。
那高高的身影仿佛是他!“这……真会是他吗!
突然有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接近她,一把拉住她,将她拉离窗前,双双倒在床上。
飞雪吓得厉害,一声闷哼消失在喉咙深处。
李非云密密的将她圈在怀里,“别看!飞雪,别看。”他苦涩的说。
他开始相信晴儿说的话了。
当他因为觉得气闷而推开窗户时,就发现万焐裎的身影借着黑夜的掩饰隐在树下。
那是个心口不一的男人,口口声声的说恨她,但却又为什么深夜来窥视她?
他希望飞雪永远都不要发现。
飞雪惊慌的推着他的胸膛,死命的摇头。
“你看到了,你还是注意到了是吗?”他痛苦的问,“飞雪,为什么?怎么样才能断了你的念头?怎么样你才能爱我胜过爱他?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不要、不要!她在心里大喊,不断的低泣。
别这样对我,求求你!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的渴望拥有一个人。
可是她会恨他、她会轻视他。如果他轻薄她,那她永远也不会爱他。
他颓然的放开手,飞雪连忙坐起身来,抓住衣服遮住春光,屈辱的眼泪和惊惧犹存。
“对不起。”他苦笑,“我一时失态。”
她将自己缩在床角,无助而泪光盈然的眼眸仿佛是种指控。
“飞雪!”他懊恼的想把自己掐死,他一时冲动的后果是让她离他更遥远。
“抱歉,我管不住自己因为嫉妒产生的冲动,我保证不会了。”他苦涩的说,“别怕我好吗?”
她垂下头,李非云的柔情万种明明就比万焐裎的绝情无义来得令人动容,为什么她却无法舍弃她那坚持多年的深情?
她对李非云诸多辜负实在无情;对万焐裎却始终多情。
但……多情真能不悔吗?真会不悔吗?
他热切而充满期望的盯着她,“不要再抵制对我的感情,在我怀里停留吧。”
“成为我的妻子。”他坚定的说,“我不会让你拒绝我的,让我对你好、让我给你幸福、让我成为你的一切。”
“我不会让我们之间有任何阻碍。”
阻碍……是指万焐裎吗?
飞雪忍不住这么想,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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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刚刚透着光亮,飞雪站在湖边任凭微凉的秋风吹起她的黑发。
她慢慢的往湖里走去,一步抛掉一个回忆,一步扼杀一些感情。
冰凉的湖水浸湿她的鞋袜,也濡湿她的裙摆。
她走得虽然缓慢但却坚定,她的人生里似乎只有这件事是遵照着自己的意见走。
她的人生是一场被安排好的矛盾悲剧,没有一件事是她能够自主的。
至少,她还能够选择何时结束。
水漫过她的腰、肩,浮散在水面上的黑发像是一张网,一张交织得密密麻麻的困网,她被困住了,只有继续往前走才能挣月兑。
湖面起了一些涟漪,之后恢复平静。
“飞雪!”
当她的身影完全没入水中之后,万焐裎才惊觉到她究竟在做什么。
她想死!
他踏着水波追逐着她的踪影,如果她就这么死了,那么他宁愿化成厉鬼追到黄泉再跟她纠缠。他的爱放不了手,恨却又断不了根,如果不爱就不痛苦,如果不恨就不矛盾。
如果无心无情,就不会痛苦矛盾。
飞雪写“愁寻旧踪迹,相逢不相从”。
既然无法相从,却又为何要相逢呢?
飞雪……回应我……你在哪里?
他找不到飞雪,在清澈的湖水里他遍寻不着她的身影。
“飞雪!”他浮出水面,痛心的大吼,“把她还给我!贼老天!把她还给我!”
他错了、他错了!他现在知道自己的很有多么盲目。
她那张凄怆的脸与印象中她要自刎时的表情重叠,他竟该死的忘了她曾因要嫁给韦经政而想自杀,这又怎可能会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做得出来?这一切铁定是韦经政所的把戏,而自己居然被多年仇恨蒙蔽双眼,看不见她的苦,将她伤得伤痕累累,该死的人是他啊!她何其无辜承受这莫大的哀痛,飞雪!
他的恨意让他所爱的人一个个的离他而去,这是他要的吗?
他要背叛母亲的人付出代价,而他付出的代价有少一丝一毫吗?
母亲自残惩罚的到底是谁?
万焐裎绝望的跟着沉入湖里,他所追寻的八岁新娘此刻沉在深深的湖底。
命运是一条看不见的细线,在绿悠悠的湖底牵引着他到飞雪身边。
他们的纠缠还不是结束的时候。
万焐裎抓住那随着水波晃动的衣袖,拦腰将她抱起来,跟着浮出水面。
“你不会有事的。”看着她毫无知觉的脸庞,他轻轻的说,是许诺同时也释放被恨及怨念禁锢的灵魂。
他抱着湿淋淋的她上岸,翻过她的身子替她抠水,虽然她呕出不少水来,但却仍是一动也不动。
“呼吸!飞雪,求你呼吸!”
他剧烈的摇着她的身子,他愿意花一切的代价只求她睁开那双明眸。
他要怎么去衡量她对自己的爱?他要怎么样才可以改变一切?他要怎么样才能让飞雪再睁开眼睛来?
他要怎么样才不会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