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在亭内等待着,桌上备好了美酒佳肴,只等宋雪宜前来做客。
因为姑姑坚持她不道歉就不再理她,而且真的在收拾行李似乎要离开,她听春夏秋冬说,姑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还要把她的好姐妹一起带去,就只留下她一个人,因为她不乖、不听话,所以不能一起去。
眼看着大家都在收拾行李,她只好一咬牙,让一步了。
她十分委屈的准备跟宋雪宜道歉,提笔用汉字写了一张便笺要丫环交给他,邀他到这来赴宴,这也是为何都这么晚了,她还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的原因。
她本来准备一坛又一坛的好酒,想把他灌醉,那样的话道歉之事便能含糊带过,她明天早上一样能高高兴兴的跟着大家出门游玩。
没想到等了又等,等了一个晚上,等到她八名侍女喝光了七八坛酒,个个醉得东倒西歪,不是趴在桌上,就是倚着栏杆睡着了。
可宋雪宜还是没来,是她写错了时间跟地点,还是他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
那个病表想害姑姑不理她,害她没办法跟大家一起出门玩,这种行径真的大大惹火她了!
此时,忽然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近,只听到有一人的声音道:“亭子里是暗的,看样子公主不等了。”
“东西只怕还没撤走,待会巡回来之后再来打发吧。”整个未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公主今晚设宴给少爷赔罪,许多人还说宴无好宴,公主一定不是真心赎罪,所以反而希望少爷别去。
另一人低声笑了起来,“我说少爷此时一定在依山傍水楼享福呢,公主等不到人,一定气坏了。”
“这就叫作下马威,我看少爷一定是故意不来的。”他笑着说,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们是府里巡夜的小厮,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往亭旁的小径上走了过去,根本没在意到幽暗的亭子里坐了一个人,倒了八个人。
静夜之中,他们的对话清楚的传进君君耳里,那两句下马威和故意不来彻底惹火她了。
太过分了!
她怒火冲天的摇着侍女们,“快起来!咱们找那个病表算账去!”她用力的晃着春天的手,但她睡得太熟,咕哝了几声眼睛压根没张开过。
其他人也一样,她怎么摇、怎么晃,她们就是不醒。
没关系,她还有侍卫,他们可以帮她把宋雪宜逮回来,押着他让她赔罪,这样她明天一早还是可以跟姑姑一起上路。
她不会让他有机会打乱她的如意算盘的。
依山傍水楼吗?她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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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依山傍水楼总是高朋满座,挟着当家花魁凌小小的声势,多少人虚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只为听她启朱唇,婉转吟一曲。
凌小小体态娉婷娟秀,肌肤似雪如玉,笑起来妩媚动人,加上性情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文章作得又好,跟她交往过的官宦子弟、达官贵人,对她的才华是啧啧称奇争相走告,使得她的艳名、才名更是远播。
她所居处的桃花阁依水而建,是依山傍水楼的招牌名景,也是凌小小接待客人的地方,若非王公贵族或是才子名土,要踏入这阁简宣是难如登天。
今晚的依山傍水楼,依旧是冠盖云集,来了许多要客。
有中丞在这宴请新婚的宋雪宜,并请了相熟的司马、武将们作陪,整夜的歌舞、丝竹之声不断。大家行酒令、尝佳肴、品醇酒,怀抱美人,酒过数盏开始鼓噪起来,嚷着要凌小小弹琴助兴。
这晚月色皎洁,凌小小坐在象鼻方足琴几之前,抚琴调韵发出叮咚之声,琴几一端设着古木雕根花台,台上置了香鼎,檀香幽幽散发。
她引商征羽,轻轻的奏了起来,奏的虽然是常见的曲调,但是琴声悦耳美人在前,不由得令人心醉神驰,飘然欲醉。
一曲终了,喝彩之声不断,凌小小优雅的向众人行礼,含羞带怯的眼眸始终低低的垂着。偶尔她抬起头来,眼光不经意地落到宋雪宜那尔雅不凡的身影上,双颊顿时涌起一朵红云,又快速的调转过眼光。
眼尖的夏光至注意到了,低声对宋雪宜道:“真不知道你最近走了什么好运,第一次到这来,居然就让凌小小另眼相看。”
他真是好运气呀!家里还摆着如花似玉的老婆,现在又有花魁对他猛送秋波,怎么会有人连获得美人青睐都来得比其他人容易?
像他长得也不差呀?而且他都是笑脸迎人的,比起宋雪宜那张没表情的俊脸,他才应该是那个迷倒众美人的翩翩公子吧?
“有吗?”他没注意到那个花魁究竟生得是圆是扁,而她的琴艺如何,他也没有特别的注意。
他脑袋里只想着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他爹突然跟皇上称病,说要带着君代到洛阳去休养,但他红光满面,说起话来依旧中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有病。
况且到洛阳养病,需要把家里的奴才全带走,只留下几个厨娘和粗使的丫头、看门的小厮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而且跟君君那个番女一定有关系。或许他们是在制造他们独处的机会……
第二件事情是十年前的旧事,关于他被一个有着绿眼睛的恶鬼攻击的往事。
今天,他总算知道她是谁了。其实在他看见君君那少见的绿眸时,他就应该知道,她就是十年前那个咬他、打他、抓他的小女孩。
当年他在沙漠中消耗了体力,又处在刚得知君代是他后娘的震惊里,因此才会被君君打得浑身是伤。
这一段被女孩子欺负的往事,一直是他的伤痛,他居然会被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打到毫无招架之力?!这是个天大的耻辱呀!所以后来他才会勤奋的练武,随军出征攻打匈奴,战功辉煌的升为将军。
人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不是吗?他等着出这口窝囊气,可是等足了十年哪!
想到君君,他突然想起临出门时婢女交给他的竹简,说是公主的手谕。
基本上这份手谕只适合挂在门上避邪,鬼画符似的,谁知道在写些什么?所以他随手把竹简扔在书房里,还是出门赴宴去了。
他将酒杯靠近唇边,却没喝,露出了一个算计的笑容。
“你干吗呀!一个晚上阴阳怪气的,瞧你笑得我浑身发寒。”夏光至问道:“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天理循环,报应昭彰。”仰头喝下那杯酒,他想他或许不该冷落他的娘子太久。
“啊?”他一脸迷茫,怎么他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美人在对他送秋波,他或许有机会与她共度春宵,这种美事怎么会跟报应扯上了关系?
“没什么。”宋雪宜笑,“是家务事。”的确是家务事。君君嫁给他了,不是吗?他虽然不能打她一顿出气,但是至少能教教她什么叫作三从四德、丈夫是天的美德吧。
或许他还能顺便教她,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很脆弱,但报复心却是相当强劲的。
带着一些报复的快意,他发现这桩婚事,其实并不怎么令人难以接受。
“真羡慕呀!”不明就里的夏光至欣羡的说:“早知道君君公主是个大美人,就算打破头我也要跟你抢。”
想必宋雪宜面对着娇滴滴的老婆,一定是夜夜春宵,难怪他会对花魁无动于衷。这也难怪,跟君君公主一比,凌小小也只能算是普通货色而已。
“突然之间我成为你羡慕的对象了?这种转变还真是大。”不过数天前,他还是众人嘲笑的对象,而现在,他居然变成人人欣羡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