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实际面来看,粱俐棻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助理,她做事俐落确实,交给她的事,她一定能准时完成。
她经手整理的会议报告条理清晰,重点分明,版面也乾净清爽。
有时开了几个小时的会,提议太多、讨论太繁杂,找不出定论时,看过她整理的报告,反而能豁然开朗,找出最佳结论。
就工作上来说,她确实是个尽职的好员工,他很庆幸带她来这一趟。
他很快弄好了一面一汤,再将面与汤分装入日式凉面竹帘架上与汤碗里,另外准备一碗沾酱,将所有东西放上托盘,包括一双筷子与汤瓢。粱俐棻没下楼,他决定将东西端上二楼,让她吃完了,可以马上睡觉。二楼。
粱俐棻穿了件浴袍正由卧室出来,就看见何旭尉端著食物走了过来。
“我正要下去。』她好似有些不安,拉了拉浴袍前襟。浸过热水澡后,她清醒多了。人浴前发生的事,她真想……当作没发生!
唉!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呢?竟然任性地把眼泪鼻涕往人家身上抹,还指责人家欺负她。而那个人家,非但不计前嫌,准备了食物后,还好心地端上楼来。
简直是以怨报德嘛!
“没关系,你在二楼吃,吃完了,可以直接进卧室睡。”
粱俐棻的卧室外头,有个小厅,他直接将托盘放上小厅里的桌子,将桌子旁的艺术椅转了角度,面向桌子,拉著梁俐棻要她坐下。
“你把我说得好像吃鲍就睡的猪。”她坐下,咕哝著。
“我知道你不是猪,就算你是猪,也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猪。你赶快吃,吃完,碗盘搁著就好,明天有人会收。”
他没坐下来的意思,像是说完话就要下楼的样子。
“你不吃吗?”
“我的在楼下。”他看著她。
“两个人一起吃东西,不是比较热闹吗?”
“我这么欺负你,我以为你应该不想跟我一起吃东西才对。”
何旭尉啊——一定要再次提醒她,刚刚发生的糗事吗?
现在她清醒多了,想起方才迷迷糊糊跟他闹脾气的事,很难不觉得羞愧。
“我把东西端下去,我们一起吃好了。这么大一栋房子,一个人吃饭感觉很寂寞。”陪他吃饭,算是她赔罪的方式吧。
要她为刚才的失态说对不起,她不太愿意。毕竟她也没完全错,这两天何旭尉是真的很努力地压榨她的劳力。虽说,他自己的工作量也大得吓人,但他压榨她总归是事实。
她端起食物托盘,却被何旭尉挡住。
“是你自己觉得寂寞,或是,你担心我一个人吃饭寂寞?”
“这有差别吗?』
“我觉得有。』
她抬头,视线与何旭尉的有了交集。
梁俐棻觉得心脏莫名地紧缩了一下,何旭尉低头看著自己的那双眼,透露的感觉是她所不熟悉的。
而她,好像……好像有些觉得,何旭尉是个男人,不再单单是她往常习惯认定的“老板”身分。
“我……只是觉得该为自己刚刚的任性,做点补偿措施……也觉得……你……老是一个人埋头在工作里,整天不是开会,就是评估报表、下决策,到了吃饭的时间,还得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餐厅里吃东西,想起来就替你觉得寂寞……”
啊——她到底在胡扯些啥东西啊?真是昏了头,才会说出这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讨厌的何旭尉,干嘛计较是为了谁要在一块儿吃饭呢?
『起吃饭就一起吃饭,有必要搞得那么清楚吗?真是不可爱的男人。
何旭尉要笑不笑的,瞧著她说了一半就住嘴的懊恼表情,好似她刚才说的是什么干不该万不该的话!
他转身往楼下走,不再制止她打算端著餐盘下楼的动作。
只不过他都走了好几步,来到楼梯口了,回头却发现梁俐棻还呆傻地立在原点。
“你不是要下楼陪寂寞的我用餐吗?”他只好开口催促。
“我今天真的很反常。”她懊恼地低语,声音小得以为只有自己听得见。然后挪开了步子,往楼梯走去。
“确实有点反常,不过我喜欢这个反常的你。”何旭尉在她走近了之后,接去她手上的托盘,如是说。
女击古
餐厅里,只有进食的细碎声。
偶尔,粱俐棻会用眼角偷瞧何旭尉进食的模样,她发现,何旭尉进食的动作很斯文,用筷子夹起一小撮面,沾点沾酱送进嘴里安静地嚼十数下,才做吞咽的动作。
她发现,何旭尉吃东西缓缓的,表情像是在细细品尝食物的味道。
她发……怪了,她哪来那么多的发现!她跟何旭尉一块儿用餐,又不是头一遭。
梁俐棻为著脑袋那堆“发现”,感到莫名的不快!她不该那么注意何旭尉,最少她该学学他那种泰然自若、旁若无人、品尝食物的悠闲态度吧。
她闷闷吃著她的日式凉面,然而才一下子,她就忍受不住沉闷的空气了。
往常在家里,吃饭总有老爸陪著说话,爸会说些学校发生的事情,她则说说公司的事。这样明明有人在旁边,却要闷著吃东西,她实在不习惯。
之前在台湾,不得不跟何旭尉用中餐那几天,不说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现在她可是离家干百里,好像几百年没跟人说说话的感觉,让她此时,忽然有强烈的说话!
没话找话说,她想了想,想到了林旭怀。
“你为什么要那么生疏地喊旭怀『林』?你不愿意承认他是你弟弟吗?”
何旭尉慢吞吞地吃著东西,一直想找些话题跟她聊聊,却想不出什么除了公司之外的事可跟她聊,而又不会让她有被冒犯的感觉。
但想了很久,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像样的话题,就听到她问了个数他惊愕又措手不及的问题!
他停下进食的动作,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梁俐棻想聊的不是他这个“眼前人”,而是那个人在千里外的“林÷
“林这样跟你说吗?”他反问。
“没有。他只跟我说过,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其他的都没说。那天在公司我听你那样喊他,所以才随口问问。
我在家里吃饭,有我爸爸陪我聊天,不太习惯吃东西时,旁边明明有人,却—声不吭,我只是想随便聊聊什么,没其他意思。』
她解释,但也不太明白干嘛要解释。
“我跟旭薇都喊旭怀『林乙,从很久以前就这么喊了。林是个固执的人,我父亲一直希望他愿意承认我们是一家人,真要说谁不想承认谁,应该是旭陵不想承认我是他的哥哥,旭薇是他的妹妹,以及我父亲。
他在家从不喊我父亲爸爸,更不会喊我哥哥,喊旭薇一声妹妹。他把自己过得好像足我们家的客人,所以我跟旭薇都喊他气林』。我们用我们的方式提醒他,希望他知道,就算他执意要姓『林』,我们依然是一家人。”
梁俐棻十分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她一个小问题,竟换得何旭尉这么认真的回答。她还以为,他会凉凉跟她说,那是他们的家务事,她这个外人少管!真是没想到啊!
丙真是人在异地他乡,话比较容易说得开吗::她是很有可能这样啦!毕竟她不常离家超过千里远。
但何旭尉不像是这种人啊!他可是常常飞来飞去的人耶!
“你很喜欢林吗?”见她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他又问。
喜欢。”她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但回答后,不知为何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不过,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补了那句话后,她立刻觉得很多余。因为,那句话听来就像刻意对何旭尉解释什么。她何必对他解释呢?不过,那解释却让何旭尉紧绷的脸上,多出一道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