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笑雨回到饭店,已经深夜十一点多。要说她没有几分故意晚归,摆明是谎言,但若要追究她是否真有那么刻意迟回饭店,似乎又没那么刻意。
只能说事情来得很刚好,若语前些天接的另一个工程案的案主,邀她参观一座私人花园,顺便跟她讨论了设计方向,时间一拖就晚了。而她,一反往常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跟对方多聊了几句。
回饭店的路上,她不由自主想,古岳威会找她吗?若是找了她,见她不在,他会离开吧?
在柜台拿了房间钥匙,搭了电梯往客房,心是矛盾的,似乎不想管古岳威来过没,却又不小心张口问了柜台,有没有什么留言?结果没任何留言。
迸岳威到底来过没呢?她一个人在电梯,看着楼层号码攀升,烦躁想着。
出了电梯往房间走,转了角,她对看见的景象,无法置信。
在她房门外的地板上,有个人靠在门边墙面坐着,双眼紧闭,西装外套落在地板,一脚弯曲撑着一手,另一手则落在地板的西装外套上,该是整齐打在颈子的领带,被解开随意挂在衬衫上。
简而言之,地板上的那个男人,实在邋遢得可以了。而那个邋遢的男人,正是让她心烦气躁的古岳威本人!
“喂……”笑雨走到房门口,弯身推了推好像睡着的人。
他睁开眼,没有刚睡醒的迷糊样子,立刻给笑雨一个浅笑,似乎刚刚的他只是闭目沉思。
“妳回来了。”他说。
那口气极自然,像极了……像极了什么呢?
笑雨对一闪而过的念头嗤之以鼻,她压根不想当他家的什么人!迸岳威方才似乎与家人无异的口气,她回都不想回他一句。
偏过头,笑雨拿钥匙开了门。
迸岳威见她进门,立即由地板一跃而起,也跟着她后头进门。
用脚踢上后头的门,往前走了几步,望见大床,古岳威连声礼貌问候也没,直接往大床方向,将自个儿高大的身躯甩了上去。
他人一沾到床,便跟着发出舒服的叹息,紧接着咕哝:
“笑笑,我累惨了。”
“古岳威,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
“不能。”
笑雨白了一眼瘫在床上像是团烂泥的人,索性不再搭理他,径自整理起东西。她将公文包放上桌子,拿出数字相机,把今天在私人花园拍下的片子读进笔记型计算机里。再由衣柜拿出干净的棉质衫、牛仔短裤,往浴室去冲澡。
前前后后花不到十分钟,她即由浴室顶了个湿淋淋的短发出来,手上拿了一条白色毛巾胡乱抹着短发。
她走至床缘坐下,拿起电话拨总机,想点些食物,心神不宁了整个晚上,什么也没吃。
转过头,瞄了眼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形的古岳威,心又扬起一阵躁乱,有什么隐隐约约撞进她心里,那隐隐约约忽然明白了悟的感觉,让她很害怕。
在她生命里才出现了几天的古岳威,似乎……似乎在她心里产生了某种重量。
话筒另一端,总机小姐好像喊了几声“您好”,最后传来的声音渗进几许淡淡的不耐烦,乔笑雨这才回过神,对着电话说:
“麻烦帮我送一份A套餐,两罐海尼根……”
躺在床上的占岳威忽然动了,一手精准无误地罩上笑雨的右膝盖,推了推,说:
“笑笑,我也要一份A套餐,两罐海尼根。”
笑雨彷佛被火烧着似的,跳离了柔软的床,又白了一眼古岳威,来不及骂人,电话另一端总机小姐复述询问着:“一份A套餐,两瓶海尼根,马上帮您送过去,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呃……对不起,小姐,更改一下,A套餐要两份、海尼根四罐。”
“好的。”
“谢谢。”她飞快放下电话,朝床上的古岳威骂:“你以后别像幽灵一样,突然伸手乱模别人,小心我揍人!还有,自己点的晚餐自己付钱,别想记我的帐。”
说完她往笔记型计算机走去,开始整理读好的照片。
床上的古岳威翻身而起,她由眼角余光扫到古岳威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着她、一会儿又转向冷气出风口,这么来来回回转了三、四趟,他将领带彻底解下,搁在床亡,走近乔笑雨。
“笑笑,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不要。”她手里握着鼠标,点选屏幕上的照片,不怎么想理会古岳威。
“走啦。”他一把将她拉起,抽出她手里的鼠标,拉着她进了浴室。
“干嘛?”被拉进浴室的笑雨,没好气问着。
“妳坐下。”古岳威将浴室里一把椅子对着镜子放正,示意笑雨坐下。“妳放心坐下,我不会害妳。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别扭。”
笑雨不甘愿地坐下。
迸岳威由镜子看她,对她笑了笑,拿起挂在墙上的吹风机,按着开关吹起笑雨的湿发。
“我不要吹头发,等一下又流汗,澡都白洗了。”她闪躲着。
“妳头发短,吹两分钟就干,别乱动,再乱动我就吻妳,吻到妳不能动为止。”他弯身在她耳边恐吓,带着几分邪恶的笑,警告意味浓厚地在笑雨脸颊重重亲了一下。
这下子,笑雨动也不动一下了。
两分钟过去,古岳威将吹风机挂回墙上,似是满意又不满的朝镜子笑,然后语带遗憾说:
“好可惜,妳刚刚应该挣扎几下,让我吻妳的。妳一点都不怀念一个礼拜前那个吻吗?我很怀念耶!妳的唇尝起来好甜……”他自始至终都盯着镜子,站在乔笑雨身后,食指划过她的颈子,拇指跟着游动至她的唇,空气里忽然漾出浓浓的暧昧……
门铃却在这一刻,非常杀风景地响起。
“唉,门铃算不算救了妳,在我的魔爪下逃过一劫呢?去开门吧,我好饿了,今天一整天没吃东西。目前食物跟妳相比,我比较喜欢A套餐和两罐海尼根。”
迸岳威放开笑雨,得意地看她近似落荒而逃地奔离浴室。
***
她还是想不清楚,古岳威怎么就赤果了上半身,躺上那张大床;更想不清楚的是,她怎么也跟着躺在床上、躺在他身边,听他絮絮叨叨说话。
“我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好好睡过,笑笑,晚上我要睡妳旁边,不要赶我回家。妳都不知道我多可怜,每天回到家就被人追问,事情解决了没有?银行打电话催,开出去的票子不能再跳了,不然……
唉,笑笑,我身边没一个人会问我:你吃过没?睡得好不好?没人看见我气色不好,除了妳。我的女朋友们每天打电话来,只关心古氏会不会倒闭、我能不能再供得起她们无度挥霍的生活!”
“谁叫你养那么多女人?活该。”乔笑雨看着天花板,一边想着这状况有多怪异、一边又有一搭没一搭回着话。
“对啊、对啊!我活该生在古家、活该为我爸做牛做马、活该把一天二十四小时卖给古氏企业、活该连睡觉都要梦到公司的问题……”
迸岳威自嘲,扯下西装长裤,他全身上下,不知不觉间月兑得只剩一条内裤,活像在表演猛男秀的猛男,还真是个“秾纤合度”的猛男(如果男人也能用秾纤合度形容的话,古岳威绝对可以算进一等一的排名里)。笑雨似笑非笑扯动了唇角,想着。
“你公司的情况……很糟吗?”
乔笑雨尽量不去想古岳威果身的画面,不是她不想制止古岳威的“失礼”,而是以两人以往的相处情况衡量起来,她再清楚不过,即便是出言抗议、制止古岳威一件一件月兑去衣物的举动,只怕也是多费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