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在这儿搅和什么,对这个不要几秒就会让她理智失控、管不住言行的男人,她该学学他稳步离开的冷酷模样,头也不回走出这幢宅子才对!
她的话让他停下脚步,进一步认真地打量起她。
饼了好一段时间,在荪玛被他瞧得不自在,差点开口骂人那一秒,他总算说话了。
“你可以喊我龙先生,或者老板,这两天我不会回来。这座园子,麻烦你一个人照顾两天了,言小姐。”
“你不怕我拿了你的钱,什么事都不做吗?”她握着手里的钱,没来由地觉得那些钱烫手。
在那男人眼里,是不是凡事都能用钱打发?没来由地,她竟害怕着,他真是这样的人。
“你不会,因为你太诚实。”他迎着她的视线,眼底有着笃定。
“诚实?”这是赞美吗?
“别以为我在赞美你,事实上,我认为诚实的人,都很笨。”这一次,他说完话就离开了。
她握着一叠干元钞,心里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了——
他说他姓龙,难怪门廊上的对称长柱,分别雕着一条攀卷而上的龙形图腾。
当他说“诚实的人,都很笨”时,她对着他满是嘲讽的双眼,说不上话就算了,为何还涌出某种她不懂却也收拾不了的情绪?隐隐约约像是为他心疼似的。
但为何心疼呢?解释不来啊!
对一个出手阔绰,拥有豪宅美车的男人,她心疼什么呢?
为什么光是望着那一双眼,她就像是着了迷,不自主地会被引进那两潭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他的眸子,是两道极漆黑的光,仿佛暗示着他有抹漆黑的灵魂……
荪玛轻轻甩了甩头,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说实在话,他其实不是难看的人,她冲口说他很丑,并不是那种形于外的丑,让她觉得丑的是——
他那张看不到一丝温情的脸。
第二章
“你缺钱用吗?”言驭文一见荪玛进屋,劈头就问。他等了她一整天。
“哥。”她喊得歉疚。
“回答我,是不是缺钱用?”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瞧她。
“不是。”荪玛怯怯答了话,犹如做错事的小学生低头看着地上。
“既然不缺钱,为什么出去打工?你去哪儿打工、打什么工,都没交代清楚,这样对吗?”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一点都不好。在你把事情交代清楚前,要我不生气,恐怕很难。”
“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的个性怎么样?”
她在龙家庭院忙了一天,也困惑了一天。
有时,她就坐在白干层的树荫下发呆,想着为什么在那位龙先生面前,她表现得像个没多少教养的骄纵女子,常常出口就是可以伤人的话。
“你想转移话题?”言驭文问。
“我其实是到那栋蓝白色宅子打工,以前我常跟你说的那栋房子。昨天我散步时碰到屋主……他应该是屋主吧,我不太确定……我跟他提了他的植物长得不太好,他请我帮他照顾,我……”
“你去龙家打工?”
“你知道那户人家姓龙?我没听你说过。”
“你没问过我。去龙家打工跟你的个性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对那个屋主,说话很不客气。”
“你说的那个屋主,年纪多大?”
“应该跟你差不多吧。”
“看起来是不是很冷漠?言驭文的表情不太愉快。
“对。”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不肯告诉我。”
“下次见到他,你再问问。如果他是龙贯云,你就别再去那儿打工了。如果不是知道你很心疼那园子里的植物,我根本不希望你再去龙家。荪玛……”
言驭文欲言又止,非常希罕地在荪玛面前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
“我真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宠你……可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宠你宠谁?总之,你想做任何事,哥都会尽量支持。你想照顾那些植物,我不想反对,因为你念好几年的园艺了。可是,如果你说的那个屋主是龙贯云,我希望你别再去龙家。”
“为什么?你认识龙贯云吗?”
“他是我大学同学。”言驭文一语带过,眼底似乎有着欲言又止的光芒,“饿了吧?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热,你去梳洗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吃晚饭。”
他又叹口气,将话题终止,往厨房走。
“哥,你很生气吗?”荪玛跟着言驭文进了厨房,几乎没见过言驭文叹气的她,非常不安。
“我没生气。言驭文给了一个看似无奈的笑。
如果不是太了解荪玛,他会直接下封杀令,禁止她进出龙家,可惜他了解她对植物的喜爱。
在龙家大宅出现的人,不是龙贯云的机率有多低,他心里有数。
但那个人,可千万别是龙贯云!言驭文拢紧眉,再也说不上半句话,忧虑着他的想法会成真。
两天后的傍晚。
不管她这两天如何逼问,她亲爱的哥哥就是不肯吐露,跟龙贯云之间有何恩怨!
扮哥从来没坚决阻止她做什么,只有这件事,她看得出来,她哥哥非常坚决,摆明只要对方是龙贯云先生,一切免谈。
她在无法理解的情况下,只能一面消极地祈祷,那男人不是哥哥介意的龙贯云,另一方面更积极地整理满园植物,因为对方万一真是龙贯云,她就再不能来这园子了。
为了预防万一发生,她甚至写了一本小册子,哪些植物该多久施一次肥、浇多少水,她全记在小册子里。
不过即使对方不是龙贯云,即使她能继续帮忙,她能帮的时间也多不了几天。
近六点的傍晚,她其实应该回去了,可是今天她在门廊前的石柱旁坐了一会儿,特地多等了些时间,他今天应该会回来吧!
在她决定放弃等待时,一辆车驶进那扇自清早就被她拉开的雕花门,她不自觉呼了口气,终于等到了。
荪玛往停车棚走,等着他停好车,打算他一下车就问清楚。
“你在等我?”没多久,他下车靠在车旁问,一脸疲倦的模样。
“嗯,我哥要我问清楚你的名字。”她说。
他疲惫的身子,震动了一下。
接着他俯身开了后座的门,抽出西装外套。
看来这两天,他似乎没换过衣服,出门、回来穿的是同一套西装。
荪玛等着他的回答,以为这次他该会给答案。
没想到,他拿了衣服,不再多看她一眼,迳自往屋子里走,似乎没打算给她答案。
她跟进屋子,从见到这男人至今,她最常做的,好像就是跟在他后头。
一人客厅,他随手将外套往沙发扔,粗鲁地扯着领带,边走向酒柜,边顺手解开两、三颗衬衫扣子。
他的模样,像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一人似的,对跟进屋子里的她视若无睹,或者该说,他根本是当她不存在。
从酒柜拿出一瓶Vodka、一只小酒杯,瓶子与杯子几声碰撞后,他仰头一口饮光小杯里的烈酒,如此反覆倒了两、三次酒,喝了两、三次酒。
宽敞的客厅安静得只听得他一个人的动作声。
他并未开灯,傍晚的昏暗天色仍有些光,透过窗子窜进阴暗的大厅。酒柜旁有一大扇格于玻璃窗,他站在微光与阴暗的交界处,喝着一小杯又一小杯的酒。
这一幕,看在荪玛眼底,竞泛起淡淡的、说不出,更解释不来的愁绪。
这样寂静的时刻,谁都忘了去算到底过了多久,当整个空间沉进黑暗里,当她的眼再也看不清窗边的男人,她才意识到该回神。
听着黑暗之中宪寨的移动声,她正欲开口,沙发边的一盏落地灯,瞬间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