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起身,挽着男友的臂弯走下阶梯,离开电影院。
“对了,我已经请昌叔这个周末空出时间,陪我去你家提亲。”
“这个周末?!”
“怎么,不方便吗?”看她一脸诧异,他直觉时间似乎不行。
“不是、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她娇羞浅笑。“我以为你还在烦心怀珍去英国能不能适应的事,短时间内应该没心情想我的事。”
“天天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不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自觉地沉溺在忽然跟女儿分离的落寞中,冷落了女友。“对不起,最近为了怀珍的事,对你有点疏忽--”
她挑眉。“好像不只一点呢!”
“对不起,我--”
“我跟你开玩笑的啦!”她眨眨眼,顽皮地笑笑。“周末的事,我打电话跟我妈说一声,应该没问题。不过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依我继母的个性可能会狮子大开口,跟你要很多、很多聘金。”
他苦笑。“看来为了娶老婆,我得卖房、卖车,搞不好还得去卖血。”
“夸张!”她笑着轻撞了撞他手肘。“她开价,我们就得付吗?我又不是未成年,要求太离谱的话,我们就一切从简、公证结婚,她要不要出席当主婚人无所谓,我弟来就行了。”
“唉,以后万一我不同意怀珍婚事,她也说爸爸要不要出席当主婚人都无所谓,妈妈来就行了,我一定会很难过。”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情况完全不同好不好?”她真是好气又好笑。“难道你也想”卖女儿“,狠敲将来跟怀珍结婚的对象一笔?”
“当然不会。”
“所以哄,没事乱生什么同理心?”她拉着他往电扶梯的方向走。“对了,你问一下你们公司孙经理周末有没有空,可以的话,请他陪你们一起去提亲。”
他一脸疑惑。“为什么还要找他?你继母看到美男会比较好说话?”
她唉味一笑。“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和昌叔太老实,压不住我妈,我也一样斗不过她的伶牙俐齿,才会被她吃得死死,你们那位孙经理出了名的精明,我每次跟他说不到三句话就肃然起敬,那张嘴真是厉害,我在想,如果他能帮忙,就不用担心我妈出什么难题了。”
第9章(2)
王子梓想了想,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好,我问一下阿迦,如果他周末没空,我们可以再乔一下时间配合,他应该不会拒绝,顶多就是要延后儿天。至于昌叔那里,只要事先说一声应该没问题。”
“嗯,那就这样。”她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到时候可以让怀珍请假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我答应过要让她帮我牵婚纱的。”
“当然没问题。”他允诺。“婚期一决定我就会通知尹茵,要她带怀珍回来。”
“真好,可以提早见到怀珍了。”
邵筱莲正说着,王子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会又是公司要你临时回去加班吧?”
“不是。”他笑着,让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尹茵家里的电话,一定是怀珍想念我们,又偷打电话了。”
“那你还不快接!”她急着催促,不想让千女儿久等。
“喂--”
邵筱莲等着他说完将手机转给她,可奇怪的是他只听不说,唇边的笑骤然冻结,继而消散无影,连脸色都瞬间苍白。
“子--”
她正要开口追问,突然瞧见他红了眼眶,下一秒,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滑下。
邵筱莲一颗心紧揪成团,脑海瞬息闪过千百个不祥的可能,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
“是怀珍吗?”她的笑容僵硬,嘴角微抖。“让我跟她说说话。”
是啊,只要还能听见怀珍的声音,其他事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下一秒,他连手机都拿不住,“砰”地一声,手机在地上分了家,连电池都弹了出来。
“怀珍、怀珍她……”
王子梓紧握她双肩的手剧烈抖颤,泪如泉涌、语不成句。
“她、她死了……”
邵筱莲下巴靠着搁在窗台的双手上,遥遥望着天际一轮明月,因为眼泪满眶,月影在泪海里左右荡漾,扭曲变形、难以成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脑海里蓦然浮现这曾经为了考试而熟背的诗词,她明白其中涵义,早懂得聚散有期、天意难违,但即使自已经历过生离死别,依然无法看破。
谁也想不到,怀珍和她母亲出游,竟然会遇上死亡车祸。
一场宛如电影情节、突如其来的警匪追逐,居然让她们母女遇上,车子被歹徒高速冲撞,怀珍当场身亡,刘尹茵重伤住院,醒来后,她失去了关于女儿的所有记忆,连丈夫都认不得。
她和王子梓紧急请假飞往英国,却连怀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只能一同抱着孩子的骨灰痛哭,无法相信一个好好的女儿竟然在眨眼间成了泡沫,再也看不见、模不着,从此只能存在彼此记忆里,成为两人生命中永远的遗憾。
她的心好痛,宛如刀割。
和怀珍相处不过数月,连自己都痛苦到难以入眠,何况是一路拉拔她长大的王子梓。
她回头凝望空无一人的双人床。半夜三更,棉被仍然整整齐齐地折迭好搁在床尾,那是王子梓整理床铺的习惯,她也按着他的方式做,现在的摆设和今早一模一样,看来他在公司待了一天一夜都没回来。
不,也不一定。
从英国回来后,他每晚自动加班到深夜,回家后便待在女儿房里,有时她半夜起床经过,才发现他睡在怀珍床上,手里还抓着怀珍的照片,脸上留有未干的泪痕。
她不懂该怎么安慰他,他也没给她机会。
对于带怀珍骨灰回台安葬一事,刘尹茵的丈夫没有任何异议,毕竟和孩子感情不深、妻子又失忆,他也不希望留下任何会让爱妻想起丧女之痛的物事。
回台后,靠着公司同事们的帮忙,他们迅速却不失隆重地为怀珍办了葬礼,事假已经请到公司上限的她必须返回工作岗位,有好心老板大方给假的他却不肯休息,仿拂打定主意依赖忙碌工作疗伤止痛,每天比她早上班、比她晚下班,有时还干脆二十四小时待在公司里。
因为担心,她打电话向孙经理询问,才知道业务并没有多到需要王子梓日以继夜工作的地步,是他自己每天没事找事忙,连别人的工作都抢着做,一刻也闲不下来,劝他他也不听。
孙经理反倒问她能不能帮忙劝王子梓休个长假,调适好心情再回来工作,公司可不想因为员工过劳死而上报。
她想劝,但也得他肯听,愿意面对她。
其实,她清楚感觉到他的刻意疏离,他可以在怀珍的房间待上一整晚,所以他迟归逃避的不是关于女儿的一切,而是待在这个家里的她。
可是,原因是什么?
她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原因,之前因为顾虑他不希望有人打扰的心情,她压抑自己无法求解的痛苦,给他安静疗伤的空间,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情况完全没有丝毫改善,她总觉得自己如果再继续沉默下去,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只是猜测这种可能,她就觉得好舍怕。
她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怀珍的死让她痛彻心腑,得到又失去的痛她真的不想再尝了……
“嗯,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找时间跟他问清楚。”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跟王子梓好好谈一谈之后,房外忽然传来走动的声音,看来是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