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眼前这男人,她吶吶无语,半晌只道:“那你还信我?”
“我当然信,我见过真正嗜血的杀人犯,你不是那种人。”他垂首研究她的孺衣,找到了衣带子,解开了它,说:“我知道你不是,我晓得有事情不对,我遗漏了什么东西,却一下子想不明白。”
他褪去她上身的襦衣,解开她裙裳的结,边说:“我在坟旁躺了一夜,直至天大亮,看见了草尖上的露水,才整个想通。你很聪明,做事又小心,你说着谎中的谎,遮蔽了我的眼,我一直以为你说谎,到那时方知你没有,你真的杀了人,杀死了那些被虐打的女人。”
她屏住了气息,昂首凝望着他。
苏小魅爱怜不已的瞧着眼前这聪明又胆大心细的女人,莞尔一笑,道:“我真的差点也着了你的道,可当我确定你并没有说谎时,我再次查看棺里的尸体。我看过许多尸,我早该在一开始就发现,但我太心急,看到棺里真的有尸,让我大受打击,没想到经过了那么久时日,她不应该那么完美。”
她的裙裳落在地上了,真好。
低头看着终于只穿着单衣,任他宽衣解带的小女人,他微微一笑。
“而且,她是香的。”他说着,再伸手,三两下便解开了她单衣的腰带,垂首在她耳边,嗅闻着,然后哑声说:“太香了。”
“我只想到下葬前,有人会要看着封棺……”白露轻轻一颤,瞅着眼前退开站直的男人,看着他小心的解着她单衣侧边,那以两条细长衣带打出的小结,他长了老茧的手指很大,但万分灵巧,他很快解开了一个,再一个。
她听见自己喃喃道:“我没想过会有人事后还去挖坟……”
“相信我,会去挖坟盗墓的人可多了。”他告诉她,一边又解开了一个小结,说:“你没瞧她整身穿金戴玉的,光一只镯子,就能让平常人家一家四口吃上好几年,是洞庭这儿民生富足,若在贫瘠一点的荒地,越是有钱人家的坟,越是容易被人开棺偷盗。”
白露吶吶又无语,心神因为他的行为有些涣散,不太能集中。
他解开最后一个结了,开心的问:“那尸首,是你做的,对吧?以木头为底,其上敷蜡为肤,让那尸看来更似真人,之后再擦上粉、加上胭脂,就几可乱真了。”
“你怎知是蜡?”她喃喃再问。
“我……”他张嘴,将她拉进怀里,咬了她小嘴一口,说:“吃了她。”
“什么?!”白露一下子醒了过来,小嘴微张,愣瞪着他。
“我得确定你是用什么做的,所以我抠了一点脸皮来吃,那是蜡,是蜂蜡与木蜡混合的蜡。”他噙着笑,瞅着她道:“你是用药堂里的大锅加热的吧?那蜡还带着药味呢。”
白露看着眼前的男人,震慑不已。
谁能料到,他看到了尸,还不死心,见到了证据,还不甘愿?
为了她,他竟吃了那尸呢,虽然是蜡做的。
“你怎么那么傻?”她悄声问。
“你不也傻?”他抚着她的小脸,说:“哪个聪明人,会以己身性命,力保旁人?即便已惹杀头之祸,仍不肯道出原由?”
她黑眸一紧,小手抵着他的胸膛,再问:“阿霞是你叫来的?”
“是。”
“棺里的尸……”
“前魏家少夫人。转过去,上床趴着,我帮你上药。”他说着,在她转身时,月兑下了她的单衣。
白露一下子红了脸,明知自己的身子,他瞧过许多回了,却还是觉得羞,上床时,还是忍不住拉了被遮住了腰臀。
她小小的动作,逃不过他的眼,那样的羞怯,反倒让他心更痒。
他没阻止她的行为,只吸了口气,镇定下来,检查她背上的伤,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道:“不过这头衔她不怎么爱。”
所以,那棺里的尸果然真是少夫人。
白露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小手,好奇再问:“你怎知她人在哪?”
她背上的伤好多了,结的痂开始月兑落了,但看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发现那具尸是假的之后,我知道你一定有帮手,这些工程太浩大繁杂,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他打开药膏,温柔的替她的背上药:“所以我回到应天堂,告诉余大夫你想做什么,我说服了他,我有一次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我告诉他我的计划,听完后,他就帮我找来了岑叔和三婶,他们联络了其他人,剩下的就等好戏上场了。”
他抚着她的背伤,不舍的道:“你要认罪,我让你认,只是我还以为,可以避免你挨上这几杖。”
她揪紧了身下的丝被,哑声问:“那些坟里的尸……”
“都换了。”他说。
她一怔,想起在坟场时,刺史让那些县丞都回去审案了!
“你该不会把每个人都——”白露惊慌的蓦然回身坐了起来。
他挑眉瞅着她洁白的身子,安抚道:“我没让所有的人都再躺一次棺,只有你知道的那一个,其他年月久了,必也会腐,真躺一个完整的人入棺那不更奇怪?我按着往生的年月,分别放了同年同月走的尸进去。”
这一说,她方想起白日确曾听到长史似是提过,可她当时被他变的戏法搞得胡涂了,到那时早乱了神,那一刻,她知他竟真让她月兑了罪,让她有了将来时,她只能瞧着他,也只能想着他,啥也无法再多想。
“你哪来这么多尸可替?”白露愣看着他。
“京城啊。”他瞧着她,扯着嘴角,道:“那儿离乡背井枉死的无名氏多了,想有几年几月的,便有几年几月的,我让凤凰楼的人夜半去挖了,运过来。那些无主的尸,在京外的乱葬岗没人祭祀,来这儿山多水美,逢年过节,还有人拜,多好?”
白露怎也没想到,能用这法子。
她想很多,可这男人想得更多,一点细节不漏。
“你怎让仵作愿意说谎?”
“记得两年前那位富商的小妾玉卿吗?”
白露记得,那小妾来时,身上全都是烫伤。
“她现在是他老婆。”
她呆了一呆,难怪那仵作这般配合。
他瞧着她笑,心疼又不舍的抚着她的脸:“起初,我只找了魏家少夫人,若要演这出戏,她最重要,可你被抓的案子传了开去,我让人传开这消息,又带你到岳州待审,是要拖延时间,等尚书大人责令开棺的公文信函,一方面也让你有时间养伤。谁晓得,她们听说了你被抓,知你连死也不肯说,还要认罪,她们便自己来了,见着了那些女人,我才知,原来不只七个。”
白露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你人好,我知道,她们也知道。”他温柔的问:“你以为她们会看着你死吗?”
“不……我只是……”她望着他,心好紧,只有泪盈眶,道:“我没想那么多……”
她从没想过,竟能这样解套,或许因为她从不敢去想,她不认为自己值得,她这一生,什么也没有,死不足惜。
直到遇见了这个男人,她才真正有了想活下去的渴望。
她捣着唇,含泪瞧着眼前的男人含笑继续道:“她们之中,有人嫁了县尉、仵作,有人跟了木匠、商旅,有人当自己是寡妇做起了小生意,还有一位女扮男装,等上了功名,成了个小辟呢。虽然她们跟着的,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却全都是条汉子,可懂得疼娘子的呢。”
白露听了又是一愣。
然后不由得,哭了,又笑了起来。
她哭了,因高兴而哭;笑了,因开心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