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好几次,痛得差点失去理智,痛到真的想死,可她在这里,一直在这里,陪着他。
然后,火焚的高热,终于开始消退。
天黑了,天又亮了,他不知究竟又过了几日,虽然不想再昏迷,可恍惚中,依然陷入了昏睡。
再清醒时,银光已窝进了他怀里,小小的眼,哭得又红又肿,长长的发散乱的披散在身后,发上的簪早掉了,身上的衣也已皱得不成样。
她的模样,好憔悴,像这几日被生生折腾的,是她不是他。
可即便如此,夏日午后日光下的她,看起来,依然好美好美。
恋恋不舍的,他低头舌忝去她颊上的泪痕,以唇舌轻轻滋润她干裂的小嘴。
然后,她醒了过来,看见他瞳眸已清,不再藏着疼,不再隐着痛。
蓦地,可疑的水气,又上了她眼。
“不疼了吗?”她抚着他的脸庞,哽咽轻问。
他心头一紧,哑声告诉她。
“不疼了……”
虽然如此,她眼中的泪水,还是滑落了。
他温柔的吻去她的泪,贴着她的唇道:“已经不疼……”
她想忍住泪,却做不到,他伸手将她紧拥,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感觉她的温暖和心跳。
她喉头紧缩,也伸手拥抱他,跟着却听他哑声道。
“你好臭。”
银光闻言,破涕为笑,可眼中的泪水,还是止不住。
她猜,他是真的好了,至少已好到能在乎她身上的味道。
即便嫌她臭,他却还是紧抱着她不放,依然厮磨亲吻着她的小嘴。
“我想……我们需要洗个澡……”他说。
她含泪微笑,吻着他的唇道:“我已经教人,备了热水。”
她的贴心,教他笑了出来。
这世上,再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了,他知道。
他抱着她起身下了床,踏出第一步时,因卧床多日,脚下有些颤踬,但他很快就站稳了。
他重新迈开脚步,抱着这些日子,变得十分清瘦的她往外走。
她攀着他的肩头,哭着、笑着,亲吻着他粗犷的脸庞。
他抱着脏兮兮的她,穿庭过院,经过了仆役丫鬟身旁,经过了开心的阿万、冷漠的里昂,越过了笑着的爹与哭着的娘,一路走到了浴池所在。
大大的浴池,冒着蒸腾的水气。
他抱着她入了池,吻着又脏又臭,却比什么都还要珍贵的她。
又一次的,他舌忝去她夺眶的泪。
从今而后,他再也不想看她掉泪了,再也不想。
他这一生,只要有她,只须有她。
她是他的心肝、他的骨血,是他的三魂七魄、永生的伴侣,是他刮骨刨心,怎样也舍不下的爱啊……
水气氤氲,声淙淙。
轻拥着这个小女人,他亲吻着她的唇,他清楚知道,他回到了家,已经到了家,她的所在,就是家。
流转
风,轻轻吹着。
水,缓缓流转。
大江河畔,青芦抽出了白穗,随风摇摆。
一白袍男子穿过林木,走下山坡,拨开人高的芦草,来到水边,蹲了下来。他伸出洁白的大手,合掌掬起清水,洗净风尘仆仆的脸面,又喝了一小口润喉,方抬首辨认方向。
可一抬首,却蓦然看见,前方生在水里的芦苇草中,有一黑色的身影,像块破布般,被缠在那儿。
他一愣,待回神,已走上前去。
那黑色的破布,动也不动的,但清透的水,却被那黑布染红。
是红的,不是黑的。
那布太红了,红到发黑。
他一愣,才发现,那竟是血。
染血的黑布中,裹着一个人,他能看见那飘浮在水中的长发。
他蹲查看,将那人翻了过来。
缠在布里的人,是个姑娘,她整个人活似浸在血水之中,染血的小脸却白得吓人,那洁白的右手虽已拿布缠上,但仍看得出来已短了一截,已断。
她腰月复和大腿上,也有可怕的撕裂伤。
这姑娘满身惨不忍睹的伤,似是遭到野兽追咬过一阵。
伤成这样,怕早已断了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了把她左手的脉。
没动静。
这,已是个尸了,可他并不畏惧。
死人,他见多了,他考虑着是否要让她继续待在这里随水流去,抑或将她带上岸去火化掩埋,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他一般,若让渔家不小心撞着了这惨烈的尸身,非吓破胆不可。
虽说他赶着要参加师妹和知静的大喜。
但,说真的,其实也没那么赶,不差埋这死尸的丁点时辰。
思及此,他伸出手,小心的将那姑娘的黑发,从芦苇与水草中解开,然后将她从水中抱了起来。
谁知才入了怀,他便感觉到姑娘身上的余温,和她胸中,微微的一颤。
水是冷的,可她是温的,若然是尸,这样泡在水中,早该冷了。
他站定,微愣。
错觉吗?
怀中的人,没有动弹。
话说回来,天气那么热,也难说尸身的余温会降得多快。
是错觉吧。
挑了下眉,他释然再走一步,忽地又感觉到那轻微的动静。
他再站定,疑惑的低头看着她。
这姑娘已经没了呼吸,应该是,他刚刚把过她的脉了。
这一回,他等得更久一点,那轻微的跳动,又来。
微微的跳动,很缓,很轻,几不可觉,却又那般分明。
她身上的水,和着血水,依然缓缓滴落,一点一滴的,逐渐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袍。
没死吗?
他瞅着怀中满身是血的女子。
伤成这样,竟然还活着?
她……还是人吗?
他立于水岸,略略迟疑了半晌。
大风乍起,扬起她湿透的血衣,和他的白袍。
再一次的,他感觉到那轻跳,听见那一声挣扎的跃动。
河边的芦苇因风摆荡,细碎的小白花,如雪般飞扬,上了天。
罢了,不想。
活着也好,省得他花力气挖洞。
收紧长臂,男人再次举步,穿越了芦苇,抱着那满身是血的姑娘,回到了他来时搭乘的小驴车上。
入秋了,连风都凉了起来。
满山林叶,被凉风渐渐染红。
小毛驴拖着身后的车厢,在秋风落叶中,慢慢走啊走,载着白袍的男子,载着黑衣的姑娘缓缓远去,没再回头……
虎儿爷
冬。
小小红泥炉,摆放各处,暖着一室。
桌案后,姑娘凝神,提笔在灯下书写着。
夜,慢慢深。
她打了个呵欠,又打了个呵欠,终于再撑不住,搁下了笔,爬上了床。
因为太累,才沾枕,便入了眠。
冬的夜,很好睡。
可红泥炉,慢慢渐熄,一炉又一炉,缓缓燃尽。
冷凉的寒风在夜里,钻进了门缝,爬上了榻。
她畏冷的蜷缩成一团,即便裹着厚厚的羊毛毯,依旧冷到皱起了眉头,瑟缩。
半梦半醒间,她挣扎的想着是否要起身,再去拿一床被,却因困倦,始终没有起身。
正当她冷得连牙都开始要打颤时,蓦地,一抹湿烫的暖热,进了被窝,熨着她冰冷的小脚。
天啊,终于……
她喟叹了口气,让那热烫熨着她,暖着她,然后缓缓顺着开始泛暖的小脚,慢慢上了足踝,小腿,腿窝。
不觉中,她放松了下来。
那湿热,在恍惚中,熨着她的肌肤,爬上了她的腰背。
蓬松的软毛,跟着轻轻刷过她的腿腰,她的背。
唉,好舒服。
她再叹一口气,放松的趴着摊平在床上,感觉那湿热,舌忝上了她的肩颈,含住了她小小的耳朵。
半梦半醒间,她申吟出声,微微弓起颈背,任其舌忝吻。
原本冰冷的身子,被这样一撩拨,开始发热。那湿热的舌头,上上下下的舌忝着。
她轻喘着,嘤咛出声,无法自已。
蓦地,身后刷着背的软毛消失了,一具热烫的身体,紧贴着她缓缓摩擦,熨得她更暖、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