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最想听的话,竟是认识时日浅短的任奇雄说的。
当她被男友的无情伤透心,此时他的义气相伴更显得弥足珍贵,家人骤逝虽然让自己失去爱情,却换来一份难能可贵的友情。
再说,换个念头想想,幸好自己是在婚前发现男友自私无情的真面目,看清他并非是能托付终身的对象,不也值得庆幸?
所以,她不该再哭了。
“谢谢,我想我哭够了。”
她强迫自己慢慢止住泪,不好意思让任奇雄在这里对着她的哭相,继续陪她吹风。
“哭够了,就打起精神,把眼泪擦干。”任奇雄拿出一条蓝黑格纹手帕。“给你,干净的。”
周海蝶接过他递来的手帕,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知道吗?我姊比我更爱哭,所以我姊夫认识她之后,养成了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免得我姊老师擦得全脸满纸屑,还得捏着纸团找垃圾桶。我姊说,就是因为他这份贴心,让她决定跟姊夫结婚。”
她含泪浅笑。“这年头男人带手帕很少见。雄哥,你该不会也曾经有过一个爱哭的女友吧?”
“没有,我一个女友也没交过——”
任奇雄顿住,但是话已经月兑口而出。
不想让周海蝶认为自己有过一段刻骨铭心、足以让他养成习惯的恋情,才急忙撇清,可是承认自己长这么大还没交过女朋友——欸,好像也没比较好。
“老实说,爱哭的人是我。”
他苦笑,反正已经丢脸过了,不如实话实说了。
“有时看死者家属哭得太伤心,我也会忍不住掉泪,这时候拿手帕假装擦汗,才不会有损形象,所以手帕是必备品。”
他忽然转头看看左右,刻意压低音量。
“关于我很爱哭这件事,除了你,就只有我爸妈、几个一起长大的兄弟们知道。这件事被我爸妈列为任家最高机密,被外人知道很丢脸,千万记得帮我保密,拜托!”
周海蝶并不迟钝,看得出他努力丑化自己来逗她开心,忽然觉得任奇雄雄壮强悍的外表,似乎变得柔和许多,不在显得严肃凶恶,反而很有男子气概,感觉让人值得依赖。
“好,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拭干泪水,凝望他笑道:“雄哥,认识你真好,像多了一个哥哥一样。”
扮哥?!
呜……为什么是哥哥?说朋友、说知己、说什么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哥哥……
任奇雄内心发出惨痛哀嚎。
亲眼目睹她和男友分手,才怀抱着将来或许有机会和她从朋友变情人的小小希望,没想到他身份连三跳,直接被供奉到哥哥那一级,那岂不是永不翻身机会?
神哪……你不能娶老婆是你家的事,干么拖我跟着打一辈子光棍?天理何在呀……
“雄哥,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太冷了?我外套还……”
“没事,你看错了,我好得很。”任奇雄心在淌血,还得强颜欢笑。“那个……你尽避把我当哥哥没关系,反正我没兄弟姊妹,多个可爱的妹妹也不错,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大哥能帮到一定帮到底!”
呜……任奇雄,你这个笨蛋!
明明喜欢人家喜欢得要命,还说什么愿意当她大哥?你这个白痴去吃屎算了!
“雄哥,谢谢你这么说。”周海蝶怀着无限感动,完全不懂他内心挣扎。“谢谢你看得起我,愿意当我是妹妹,你对我的好,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说那什么话?不准在看轻自己!对了,差点忘了我是来还你手机……”
任奇雄说笑着,但是心中凄凉只有自己懂。
欸,不混黑帮照样情路坎坷,他能怨谁呢?
他大概天生就是当“大哥”的命吧!
第5章(1)
周海蝶没有沉溺失恋悲伤的时间,日子照样要过、所有花费一样要拼命赚钱才够支付,或许就因为责任重、工作忙,她发现自己很快习惯恢复单身的日子,鲜少想起男友,纵使偶尔想起,心也不再痛,只剩遗憾与唏嘘。
“……都半个多月了,分手的事我真的已经释怀,也很庆幸自己不是婚后才发现他那么自私,我真的没关系,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午休时间,她接到杨家佳的关心电话。
“没错,为了那种烂男人心痛实在没必要,越早忘记那个人对你越好!唉,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好男人,可惜我们家元旦已经有女朋友,要不然你还能等他长大做我儿媳妇。”
“又在胡说了。”她听了不觉莞尔。“不跟你聊了,午休就快结束,我便当还有一大半没吃完。”
“好吧,有空再联络,我挂了。”
“嗯,有时间我再打给你。”
和好友通完电话,周海蝶飞快吃完便当,刚好赶上打卡钟声响起。
她目前在一家冷冻食品公司担任厂务助理,应征工作时,对方说明的工作内容只有帮忙接听电话、打订单、清点进出货,似乎轻松愉快。
但是实际上班之后,举凡扫地、倒垃教老板国二女儿功课等等杂项都成了她的分内工作,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加班等货车、到厂内帮忙包装赶出货,更是稀松平常之事。
不过,那是她尚未成为“职业妇女”之前的事。
照顾小翼之后她才知道,保母还有分全日托、半日托,相差数千元。老板给的加班费少得可怜,拿那点钱付多出来的保母费根本不够,何况她也舍不得小翼整天住在保母家,姨甥俩只有假日才能见面。
所以,小翼出院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老板提出只做完分内工作,不再支援加班、或者陪他们小千金做功课到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家的要求。
从那天起,她在公司的日子就变得很难熬,原先把杂事推给她,现在却不得不接手的老板娘,一想到就给她脸色看,工作时间内更是尽可能地每分每秒压榨她。
但是没关系,她什么苦都能吃、任何刁难都不怕,只求保住堡作,能和小翼安稳生活就好。
“海蝶,老板有事找你,叫你去他办公室。”
“是,我存档完就去。”
周海蝶正埋首Key订单,听见老板娘吩咐,立即点头答应。
“老板娘穿那么漂亮,一定又要和那群贵妇姐妹去血拼了,真是只好命的大米虫!”
老板娘一踏出办公室,担任生管助理的印苡君立刻在后头嘀咕。
周海蝶笑瞅她一眼。“你真敢,竟然这么说你二婶。”
“什么二婶?我心目中的二婶,永远只有过世的那一个。二叔是临老入花丛,才会被那只狐狸精迷昏头,把那种不安于室的女人娶进门,赚的钱交给她管,公司大小事都让她插一手,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她怎么说也是你长辈,别那么说她。”
“你就是人太好,才会被她欺压!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还以为是应该的,像我,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我不做就是不做,她能拿我怎样?”
“是不能怎样。”周海蝶笑叹。“可是我和你身份不同,我跟老板他们没有亲戚关系,为了保住堡作,不能想怎样就怎样。好了,我要去见老板了。”
她说完便起身来到老板办公室,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进入。
“海蝶,来,坐。”
老板是位憨厚老实人,平日待人还算亲切,可是今天老板的脸色怪怪的,视线不断飘移,似乎不大敢和她对上。不知道为什么,周海蝶心中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呃,那个……”
老板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皱着眉,吞吞吐吐终说不出一句话,十分难以启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