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点头,揽着她继续前进。
“如果我发了任何脾气,那也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她瞪着他指责。
“是,对不起。”对她的责怪,他不气反笑,伸手再次环着她的腰,跟着前方的观光客,踏上了城堡的阶梯,一边说:“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他的错!
可他这么容易就道歉,反而显得她太过歇斯底里,虽然还想再说什么,但又没有继续叨念的理由,夏雨着恼的闭上嘴,不再理会他,快步走进城堡里。
两个人跟着人潮前进,一些旅行团的人,跟着城堡的解说员听他解说城堡里的家具与历史,另一些人带着语音导览四处游走。
当那些观光客挤在国王的寝室里,争相看着那座长度过短的歌德式木雕高床时,她几乎失去了耐性。
她很烦躁,眼前必须处理的事情让她烦躁,肯恩的处境让她烦躁,身后那个可恶的男人,让她非常烦躁。
她痛恨无能为力的感觉!
没跟着挤在那里,夏雨穿越了那位疯子兼败家败国的国王卧房,直接到下一个房间,但下一个房间,和接下来的几个房间也到处都是人,她试图再次快步穿越那个房间时,凤力刚拉住了她。
“嘿,我们是来观光的,不是来健行的,妳应该放松点,城堡里不能拍照,妳用不着那么紧张。”
她几乎想要再次反唇相稽,却听他又道。
“妳看上面。”
抬起头,她应付似的看了一眼,然后愣住。
那是一个绘着蓝天白云的天花板,小鸟在蓝天白云中自由翱翔,绿色的藤蔓昂扬上天,彷佛在风中摇曳。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春风吹拂而过。
在这显得有些阴暗的城堡内,这座蓝天白云的天顶,让一切突然开阔起来。
“这里是路德维希二世的更衣室,妳想他为什么让人在这里画天空?”他开口问。
“我不知道。”她坦白承认,对这个国王,她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只在很久以前,在西洋史上看过一点关于他的记载。
“据说因为他盖这几座城堡太花钱,最后是被软禁在新天鹅堡里的,他在位期间,臣属一直和他意见不合,我猜他其实很渴望自由,却做不到。”
她哑然无语,心头莫名一抽。
“但妳知道吗?外面的天空其实很大,他却只让自己待在这种小小的天空,就算这个天空画得再真,也是假的。”
她拉回视线,看着身后的男人。
“他被称为疯子国王,不是没有原因的,为了盖城堡,他几乎败掉了整个国家,只为了圆他虚妄的梦想。”
“就像麦德罗………”她虚弱的说。
“就像麦德罗。”力刚点头,一扯嘴角,“不过我本来是希望,妳能暂时忘掉他。妳真的很不懂什么叫放松,对吧?”
天知道,她的脚一定还在痛,一路上却这样急匆匆的,活像赶场似的。
眼前的女人沉默以对,眉角微抽。
“妳上次出门去玩,是什么时候?”他忍不住问。
“我没空,我很忙。”她哑声辩驳。
“忙着当一个天才吗?”她微微一僵,默然无语,只觉得胸口发紧,在那瞬间,她突然领悟到,他是在说她,他认为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天空,没有看到外面的天空有多大。
她很想否认,告诉他,她不是渴望自由的小鸟。
但她确实是,而过去那几年,关住她自己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被他轻易看穿的点出这个事实,让她瑟缩了一下,觉得有点狼狈,像被打了一巴掌。
“抱歉。”他眼里闪过自责,轻抚她的脸,“我没有恶意。”
她紧抿着唇,想退开,却没办法动,他的触碰是如此温暖。
不管她想不想承认,她需要感受他温柔的抚模,那安慰了她,那表示眼前这个男人在乎她,至少有一点点。
天啊,她不知道她有这么渴望旁人的认同与安慰……
“就算工作再忙,妳也可以学着偶尔偷懒一下,妳不需要扛着全世界,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少了妳的支撑,而就此垮掉,况且就算它真的就此垮掉了,也绝对不是妳的责任。”
“我没有自大的以为我支撑着全世界。”她张开干哑的嘴,辩解。
“那妳应该试着忙里偷闲,学习玩耍,学着对自己好一点。”他歪着头,笑了笑,“妳可以只当个聪明的人,而不是一个天才。”
她愣住。
这句话,宛如当头棒喝。
从小,她就一直被人称为天才,那取悦了母亲,她知道。
三岁时,她就把自己跌伤了,她是个跛脚,她永远记得母亲看着她走路时,眼中浮现的失望。
虽然母亲很少将喜怒形于色,但她知道自己是不完美的,她可以看得出来,当她的智力测验超标时,母亲终于再次对她微笑。
她知道她对拥有一个天才女儿感到骄傲,为了讨好难以取悦的母亲,她一直尽力维持好成绩,她想得到母亲的称赞,但却几乎没有听到过。
对母亲来说,因为她是不完美的,只有好,是不够的,好了要很好,好了要更好,好了要再好,要圾好。
她用尽所有力气成为天才,让自己走路不要跛得太明显,她是十六岁从哈佛医学院毕业的少女,她让母亲感到骄傲,她希望如此,希望母亲至少是有那么一点为她感到骄傲的。
然后母亲死了,可她一直以为她只能当一个天才,只能是一个天才。
她已经习惯要当人上人,要事事力求完美,要出人头地,要比别人更好,要……
最好。
“妳可以只当个聪明的人,而不是一个天才。”
是吗?她可以不当天才?
她粉唇微张,呆瞪着眼前的男人,思绪一片混乱。
“可……以吗?”
那沙哑迷惑的字句,轻轻从那柔软的唇瓣吐出,眼前女人迷惘的神色,让力刚胸口一紧,微闷。
“妳当然可以。”
她脸上错愕的表情,让他知晓,她根本不知道她发出了声音,问出了问题。
天啊,这女人实在很要命……
让他心疼得要命。
他差点又情不自禁再次当众低头亲吻她,但旁边有人轻咳了两声。
“抱歉打扰一下,听说这里是国王的更衣室,是吗?”
他抬眼,只见一对夫妻站在他面前,男人兴味盎然的瞧着他,男人身旁那挺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则瞧着他仍搁在小雨脸上的手,然后将视线拉回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再问。
“先生,你在忙吗?我们打扰你了吗?”女人说。
“如果你们在忙,请继续,别介意。”男人好笑的看着身边怀孕的女人,问:“我们可以等,对不对?老婆?”
“当然,不过我们也是可以去问别人。”女人笑咪咪的说:“如果这位先生很忙的话,我们当然是可以去问其它人。”
虽然这夫妻一人一句,讲得客气,但两个人脚下可动都没动一下。
夏雨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的退开一步。
懊死。
力刚暗咒一声,他收回手,看着那对夫妻,苦笑道:“这里是国王的更衣室没错。”
“那,请问你知道化妆间在哪吗?”大肚婆眉开眼笑的问。
“当然。”他乖乖点头。
“你能带我们去吗?”女人甜甜再笑,“我们在这城堡里转得头都昏了,对不对,老公?”
“对啊。”男人点头,却没看着老婆,只忍笑瞧着凤力刚,“如果这位先生不嫌麻烦的话,希望能帮我们带个路。”
“没问题,一点也不麻烦。”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大肚婆勾着老公的手,继续笑。
“别说打扰。”他哪敢说她打扰,力刚痞痞一笑,道:“常言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