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她看起来像是快被白雾包围吞噬,但她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同一个地方,白雾忽浓又淡,来了又消散。
他好奇她在看什么,不觉中,他下了床,走向她。
靠近了,才发现她在看山谷对面的小教堂,那座教堂很可爱,坐落在树林之中,这个小城,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模样。
但注视着前方美丽的风景,她紧抿着唇,秀眉微拧,苍白的小脸,显得有些悲伤。
“妳知道,有一种说法,说上帝存在万物之中,而非只在教堂里?”
如他所愿,她微讶的回过头来。
“你是教徒吗?”夏雨盯着他渗冒出胡碴的俊脸问。
“不是。”他咧开嘴,道:“我没有宗教信仰。”
她想也是,如果他真的是,她会非常惊讶。
“但我相信如果真的有神,衪确实存在于万物之中,存在花草木石、天地山川之中,甚至妳我之中,看看前面这一切。”他瞧着她,微笑,“基本上,我们能站在这个地方,就是一种奇迹。”
这个男人真正让她愣住了。
虽然才短短相处一阵子,她已经发现他是个几乎只靠野性直觉往前冲的家伙,他不是计划型的人,她以为他根本不太思考。
“妳说得没错,我不喜欢思考,大部分的时候,我都不思考。”
听到他的话,她一愣,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把最后一句想法月兑口说了出来。
“想太多,有时候没什么用。”他双手胞胸,姿态轻松的靠在落地门的门框上,笑看着她,“我靠直觉过日子,而我的直觉通常是对的,否则我活不到现在。”
这个男人的眼里,有着吓人的坦白,她注视着他,忍不住问:“如果你的直觉错了呢?”
“那就面对它,修正它。”他毫不犹豫的说,回得简洁明了。
她为之愕然。
他歪着头瞧她,笑意更甚,道:“我想那是我喜欢妳的原因之一。”
“什么?”她有些呆,小嘴微张。
“妳不逃避问题。”他说。
她乌黑的杏眼,微微睁得更大。力刚轻笑出声,朝她伸出手,“来吧,宝贝,让我们把麦德罗这个问题解决掉,然后妳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他说得好简单。
这男人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好像解决麦德罗,只是走进餐厅吃顿饭一样。可她晓得,他清楚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知道麦德罗是什么样的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虽然承认他不喜欢思考,但这家伙并不真的是个笨蛋。
瞧着眼前这笑容满面、自信帅气的男人,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也许她疯了,但他莫名其妙的自信,竟奇怪的让她忽然兴起一种,事情也许可以顺利解决的希望。
他伸出的手,仍悬在半空。
她没有握住,只看着他的眼,开口吐出一句。
“你还是先把你的裤子穿上吧。”
他穿上了他的裤子。
当然,也没有忘记内裤和上衣。
山里的薄雾,在阳光升起之后,就已完全消散。
男人摇头晃脑的哼着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随着音响里流泻出来的音乐,有节奏的轻敲着,只差那么一点,他大概就要起来扭腰摆臀了。
夏雨瞄着他,虽然一副有虫上身的模样,他开起车来,还是莫名其妙的顺畅,虽然行驶在弯曲的山路上,却依然如履平地。
他换档踩油门,全都顺得像上了油似的,而且他几乎不踩煞车,大概是上路半个小时后,她就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不太踩煞车,车子速度有些快。
她以为她很快就会因此吐出来,但也因为他不太踩煞车,车子速度虽然快,却十分平稳,她没有在位子上被抛来甩去,晕车的感觉降低许多,甚至没有什么反胃欲呕的冲动。
他开车不是那种暴力式的往前冲再紧急煞车,就只是很平顺的顺着道路行驶过去,无论左转右弯,他全在刚刚好的地方旋转方向盘,他知道该在哪个地方换档,或松开油门,又该在哪个地方踩下去,没有丁点误差,活像他早在这条路上,来回开过几百遍似的。
但她清楚他没有,这是他第一次走这条路,他在出发前,还在翻看她昨天买来的地图。
这男人关车的技术好得吓人。
我靠直觉过日子。
他说过这句话,她现在才清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凤力刚有着超乎常人的野性直觉,他的动物性本能、反射神经全都超越一般人的水平,这辆车在他的操控下,有如装了翅膀,和她昨天驾驶它时,感觉起来完全是不同的车种。
路旁的森林,苍郁葱葱,阳光在枝叶间忽明忽灭。
虽然是夏天,山里还算阴凉。
今早,他又和红眼的人通了一次电话,约好了碰面的地点。
因为她已经被多国通缉,又有人在追杀她,他们决定要先把她弄出欧洲,她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她顺利通过海关,她仍有疑虑,她强迫自己闭上嘴,不要太过唠叨。
他们同意了她的计划,她必须尊重他们的安排。
她的计划是先离开这个国家,和红眼的人会合,然后一起去救出肯恩,想办法逮到麦德罗,然后和曾剑南一起将他们换回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像天方夜谭,但凤力刚没有嘲笑她,曾剑南也没有。
她一直怀抱着希望,尽管处处碰壁,仍不愿放弃,但因为身旁这个男人,这是第一次,她感觉这件事有成功的可能。
鲍路经过一座湖泊,邻邻的水光,在阳光下闪烁。
一座眼熟的城堡,忽然出现在远处的山腰,她愣了一下,月兑口。
“你走错路了吗?”
“没。”他开心的说:“没错。”
“我以为你早上才说,我们要往南去瑞士,而不是往北回德国。”她秀眉轻蹙。
“是啊,没错。”他点头。
她伸手指着前方那座在山林间忽隐忽现的城堡。
“但那不是新天鹅堡?”她昨天才刚刚经过而已,如果要往南,就不可能再次经过才对。
“对啊。”他朝她眨眼,咧嘴一笑,“但我没去过,我想说顺便观光一下也挺好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观光?!
夏雨着恼的张嘴,才要发难,却又猛然顿住。
“你早上是故意说给玛莉莲听的?”她瞧着身旁那个滑顺的旋转方向盘的男人,指出:“我们不是要去瑞士。”
他挑眉,吹了一声口哨,笑着称赞:“聪明的女孩。”
她很久没被人吹口哨,也很久不曾被人这样真心的称赞了,在那一秒,她竟然真的感到有那么一点雀跃,好像她只有十岁似的。
真是的,她不懂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只不过是一句称赞而已,但那虚荣的感觉还是在。
“我们要去新天鹅堡?”她强迫自己开口,把心思拉开,那座城堡越来越近了,她开始看到游览车在路上出现。
“对。”
“去做什么?”
“观光。”他笑弯了眼。
假笑的人,笑不到眼,眼部的眼轮匝肌无法用意志控制,眼轮匝肌的神经和大脑快乐中心的活化是同步的,只有真正感到快乐,眉毛外侧那里才会凹陷下去。
让她困扰的是,这个男人总是真心的在笑,他是真的觉得很开心。
他不是笨蛋,她提醒自己。
“我希望你不是在嘲笑我。”这句话莫名其妙就冒了出来,让她有些尴尬。
真是的,那让他知道她在乎他的反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乎,夏雨双手交叉在胸前,飞快将脸转开看着车窗外,他已经把车开进了城堡山下的小镇。
力刚微讶的瞄她一眼,虽然她已经看向窗外,他依然可以看见粉红爬上她秀气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