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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香(下) 第19页

作者:黑洁明

心,忽痛如绞。

怎么会?怎么会?

他伸手想触模她,却触碰不到,他的手,穿过了她的脸,她的人,越过了他的身。

碰不着、模不到,连丁点感觉也没有。

浑身,凉透,如冰,只有心,狠狠烧疼。

他匆匆转身,想再试,却蓦然坠入,无边的黑暗虚空——

从梦中惊醒,睁眼,只看见曦光微照。

女人,在他怀中,吐气如兰。

但,那个梦,如此真。

心,依然紧痛;冷汗,仍涔涔。

他梦见过那个女人,在渺渺和他说那个梦的那天晚上,但他以为,只是听了她的梦,只是因为太想成为那个男人,受了她影响,才会做同样的梦。

但这一段,她没说过。

他清楚记得,她说过关于那场梦的每句话——

可是,没有这一段,没有之后!

那这梦,是从何而来?梦里的心痛,又是谁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忍不住将怀里的女人紧拥,却吵醒了她。

“怎么了?”她咕哝,睡眼惺忪,“要上班了吗?”

“没有,还没有。”他抱歉的模模她的头,“还早,你睡吧。”

她合上眼,把脑袋塞到他颈窝,磨蹭,叹息。

小小的手,滑上了他汗湿的背,来回轻模。

“对不起……是不是太热?”她沙哑咕哝:“我今天会叫修冷气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开口,轻抚她的睡脸,但她皱起鼻子,继续啰嗦,“你应该……回你房里睡,那里有冷气……不用陪我挤在这里……”

“我比较喜欢,和你挤在这张小小的床,让你这样光溜溜的,在我身上挤压磨蹭。”

如此真实而贴切的形容,让她僵住了动作,羞窘的红着脸,翻身欲逃下床,但他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贴身紧抱,亲吻她光果的肩颈。

“别走。”他悄声开口:“再陪我一下。”

这男人,难得要求,让她心一软,乖乖留。

话说回来,只是就这样,窝在他怀中,感觉也很好,她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溜。她喜欢这样被他珍惜轻拥,好像他真的舍不得,好像他确实说过那句话。

他将脸埋在她颈边,收紧长臂,深深吸了口气,将她的气息,吸进心肺里。

曦光,微暖,悄悄移动。

夏日清晨微风,袭来,拂过。

身后的男人,眷恋的轻拥着她,和她一起,窝在床上,赖床。

这样的早上,如此温暖、如此宜人,她舒服的几乎就要,再次睡着,却听到他,哑声开了口,轻唤她的名。

“渺渺?”

“嗯?”

“你说过,这阵子开始慢慢记得,其他没有梦到过的事?”

她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嗯。”她张开眼,回答:“我是说过。”

他的心,沉沉的跳,大手无意识的,来回轻抚着她的肩臂。

然后,她感觉到,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问。

“刀荼靡.后来怎么了?”他没有明说,但她晓得,他问的后来,是铁子正死后。

“瞎了……”渺渺偎在他怀里,轻握着他搁在她腰上的大手,哑声说:“她瞎了……哭瞎了”

瞎了?

他喉紧,声哑,再问:“不是,已答应许诺,再不哭了?”

“她只哭了那一次,但一次,就够了……”

就哭瞎了。

他闭上眼,身微震。

“奇云?”担心的,她在他怀里转身,却只见,他绷着脸,额上青筋皆冒,像是在忍着什么痛。

“你还好吗?”她抚着他的心口,模着他胡碴渗冒的脸庞。

他张开眼,黑瞳幽幽,隐隐有痛。

“怎么回事?”她再问。

他没有回答,只瞧着她,哑声又问:“瞎了眼,荼靡,难道不恨?”

“恨谁?”

“铁子正。”

沙哑的声,回荡在早晨寂静冰凉的空气中。

凝望着眼前的男人,渺渺心头一动。

他,为什么问?只是好奇吗?可只是单纯的好奇?

不由自主的,小手轻轻抚过他微拧的眉心,画过他绷紧的眼角。

她张嘴,轻言。

“不恨。”

黑瞳收缩,他抓握住她描绘他轮廓的小手,嘶哑开口:“为什么?”

渺渺瞧着他,只觉心悄悄疼,忽然间,将他的情绪,看得更加清楚,她屏息,道:“她一生,到死,就只为那男人而活,宁为寡,不再嫁,又怎么……会恨?”

“刀荼靡,深爱着,铁子正。”她凝望着这个男人,悄悄说,替当年那个女人,开口:“很深很深……”

他无言,被深深撼动。

只能伸手,将她缓缓拥入怀中,紧拥。

她听着他的心跳,闭上了眼。

男人,没再多问;女人,没再开口。

晨光悄悄,再上墙头,越过了门,穿过了窗,爬上了床,在两人身上,洒下金黄的光。

前世今生,太过虚妄。

可她是真实的,华渺渺很真,而且相信前世今生。

他知道她信,已经相信,连他都想信了。

他想要成为铁子正,日思夜想,极度渴望。

他心知肚明,铁子正对渺渺有多大影响,或许因为如此,才有了那个梦。

坐在办公室中,孔奇云伸手巴着口鼻,撑着脸,双眼盯着电子信箱里那封“调查报告”的信件,久久无法移动滑鼠,将其点开。

那一天晚上,他不该说那句话的,太快了。

但话就这样溜出了口,如此自然、流畅,该死的正确,可她曾经因为一个吻,就匆匆逃走。

当她昏沉开口询问,他迅速将话收回,几乎飙出一身冷汗。

幸好她没追问,他还有时间,慢慢来,按部就班,别让她因此惊慌失措,做出连夜搬家的傻事。

无法想像,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这般在乎,如此忐忑。

他的得失心,从来不曾这么重。

眼前萤幕里的那封信,像根刺,极扎眼。

如果他是铁子正,一切就很合理了,那个梦不是梦,或许是他的记忆,死后的记忆。

深深吸了口气,他眯眼瞪着那封信,眉头紧蹙。

他可能是铁子正,但也有可能,不是那个人。

若他不是,若那只是他太过渴望……若铁子正另有其人……

有那么一瞬,他不想打开这封信,不想继续追查下去,现在这样,已经很好,渺渺和他在一起,她终会爱上他。

他可以告诉她,那块地一直空着,不曾有过任何建筑;他可以说服她,那间咖啡店也只是梦,是她太累才有的幻觉;他可以转移她的往意力,让她专注在他身上,不再去想过往前尘,不再去强求,什么答案。

他可以让她,只看今生未来,不再往后回首。

铁子正,已经死了;孔奇云,还活着。

可是,有个人把那盒香卖她,故意的。

他知道是故意的,那个人要让她记得,记得那段情,想起那份爱。

那么深的情,如此真的爱,谁不贪恋?

连他也想。

如果这一切,只是那个姓仇的,所设下的局,布下的阵,要她想起,让她自行记得,然后费尽心思,自行找去,比他突然冒出来,和渺渺说,他是她前世的情人,当然更加可信。

懊死的,他在胡思乱想。

他知道,却无法不去想,或许他可以偷偷的查,自己去见姓仇的,不让她知道。

她一生,到死,就只为那男人而活,宁为寡,不再嫁,又怎么会恨?

她的话,悄悄,溜过。

他深深再吸一口气,却压不住心痛。

刀荼靡,深爱着,铁子正。

她说。

很深很深……

心,悄悄瑟缩,疼痛。

为那段未了的情,为那份未尽的爱,为那个哭瞎了眼,一生哀伤、一世寂寞的女人。

很深很深……

第16章(2)

那个男人,站在窗边,看着远方。

渺渺提着一整壶的咖啡走进来时,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一脸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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