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星晨满天。
巴特庄园的夜晚非常宁静,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虫鸣。
站在宽敞的阳台上,她仰天看着满天的星斗。
人生真的是很无常,当年的她若没允许,连踏进大宅一步都不敢,如今她却站在这里,嫁给了当年她日思夜想的人。
一双温热的大手,从后环住了她的腰,她往后靠在他身上,闭上眼叹了口气。
“累了?”和几个兄弟讨论公事,他忙到刚刚才回房,进门却不见她,然后才发现她又跑到阳台。
“还好,我下午小睡了一下。”她覆住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睁开眼看着他,“我本来以为要面对大会审,但你的家人对我都很好。”
“不是每一个。”他摩挲着她的乎,嘲讽的一扯嘴角。
“好吧,或许你父亲稍微严厉了点,但我想那也是正常的,你结婚没和他说,他不找麻烦才奇怪。”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了,但他不认为我会为爱结婚,所以他根本没将我的话当一回事。”
莫莲愣住,转身面对他。
他的语气透着讥讽,眼里却有着一丝难以掩盖的痛。
她一直以为是他没说,却没料到竟是他父亲不信。
讽刺的是,他的确不是因为爱她而娶她。
可怕的是,这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她每次都告诉自己那是,她对他只是上的,但那全是自欺欺人。
她爱他,爱这个高傲跋扈、自以为是的男人,爱这个冷漠自负、孤独寂寞的男人,爱这个聪明狡诈、追求完美的男人。
早在多年以前,她就已经深陷泥沼。
她为他,也为自己感到心痛。
因为直到现在,她才晓得,她在潜意识里,一直奢望着,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会真的爱上她。
但他不懂爱,因为没有人爱过他。
我必须有个妻子,有个家庭,以符合我父亲对接班人的要求。
他曾说过的话,回荡在脑海,却比当时更教她心痛,只因为她终于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的父亲,他们的婚姻,只是利益的结合——
因为他想要也渴望和其他兄弟一样,因为他不想被家人排除在外,因为他想证明,他也能找到一个爱他的妻子,拥有美满的家庭。
从头到尾,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合作的对象,一个足以带回来展示炫耀的完美人选。
噢,她当然早就知道这件事,却第一次真正了解她想要的不只是这样,她想要她对他的意义不仅仅只是这样……
她悲伤的伸出了手,捧着他冰冷的脸庞,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他。
她真不想在这时领悟到这残酷的事实,真不想在这时才看清自己爱上了他。
他回吻她,在满天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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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天又黑了。
乔治·巴特的生日宴会上,只是证实了她的领悟。
他带着她四处展示,只差没在她身上挂上牌子。
她微笑,她举杯,她跳舞,她说话。
她尽力让自己表现得体,但那却越来越难。
一整个晚上,他不时亲昵地揽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对着她微笑,甚至深情的凝视她,仿佛她真的是他所深爱的妻子。
但她却晓得,这一切都只是演给他父亲和兄弟看的。
她可以听到人们的耳语,说巴特家最后一个英俊的魔鬼终于也陷入了爱河。她也听见不断有人和他父亲说他们两个有如神仙眷侣般多么让人羡慕,说他们就像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
她知道他也听见了,她看见他露出满意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他每一个深情的微笑,每一次亲昵的碰触,都让她想哭。
因为知道这对他有多重要,她很努力的配合。
即使她的心都快碎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
然后,当他的大哥带着妻子进入舞池时,事情发生了。
“我可以请妳跳支舞吗?”他对着她伸出手。
她说好,将手交到他手里。
但一进到舞池里,她才发现他刻意在和他大哥竞争。
人们在比较他们和她们。
她可以感觉到所有人审视的目光。
她可以在他眼里看见竞争的光芒。
他知道人们在看、在比较,他是故意的。
没错,从外表上看,蓝斯和她比他大哥和大嫂要赏心悦目,蓝斯和她的舞技也比较好,毕竟她过去一个月有许多许多时间和机会练习,她陪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跳舞真的难不了她。
他和她的默契非常的好。
但他大哥和大嫂却比较快乐。
他们在笑。
她却笑不出来了。
她逼自己跳完这支舞。
前进、后退、旋转、旋转——
前进、后退、旋转、旋转——
前进、后退,旋转、旋转——
世界在旋转,音乐在旋转,巴洛克式屋顶上的天使也在旋转——
音乐终于停了。
她喘着气,流着汗,心跳急速跳动着。
他握着她的手,站在舞池中,看着她。
脸上的笑容,让他英俊得有如魔鬼。
有人在鼓掌,她没看是谁,只是痛苦的看着他。
音乐再次响起。
他又要开始移动。
“不。”这个字,终于从她的喉咙进出了双唇。
他微微一僵,“为什么?”
她脸色苍白的道:“我累了。”
无法再忍受碰触他,她将手从他身上缩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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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直走出了大门。
蓝斯不敢相信那个女人竟然就这样将他丢在舞池中。
他愣在当场,然后才追了上去。
他在中庭花园里追上她。
“妳搞什么?”
他微怒的拉住她的手臂,然后才看到她眼角闪着泪光。
月光下,她垂着眼帘,脸色白如雪,粉唇轻颤着。
音乐声由屋里传来,听来有些缥缈。
我累了。
她疲倦的声音在耳际回响着,他却是直到此刻才听入了心。
他放松了手劲,口气缓和了下来,“妳还好吗?”
“不,我不好。”她抬起了眼,含泪生气的直视着他,“非常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他沉下了脸,冷硬的问:“妳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她抽回手,退了一步,“我只是厌倦了当一个展示品,厌倦了被人比较,厌倦了继续假装!”
他面如寒霜,“妳一开始就知道妳来必须要面对什么,这是我们当初协议的条件。”
“对,我知道。”她一扯嘴角,苦笑着说:“我的确知道,我以为那不困难,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很好。”
“妳是做得很好。”他略微放松了下来,“每个人都喜欢妳。”
他竟然在称赞她呢。
她笑了,一颗心却碎成数片。
“对,我是做得很好,但我错了。”
她在笑,却显得悲伤,泪水滑落,反映着月光。
他既困惑又愤怒,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他不懂她的笑,不懂她的泪,更不懂她说出来的一字一句。
“我错了,那很困难,说谎很困难,假装你爱我很困难,听你的家人真心祝福我们很困难,看你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下,不断的和一个根本不和你争的人竞争,更加困难——”
“不要——”他开口打断她,灰眸闪着寒光,下颚紧绷地威胁,“对妳不了解的事情妄下断言。”
“那你称呼你刚刚的行为是什么?你敢说你邀我跳舞不是要和你大哥较劲?你敢说你不是在乎你父亲的看法才这么做?”
她毫不留情的质问他,一句比一句激动,“你知不知道你看起来很愚蠢?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你难道不懂吗?你做得再多,你大哥都不会在乎,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他的妻子,他不会介意她舞跳得不好,不会介意和她一起在舞池中出糗,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