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星光满天。
几艘轮船停在港口,船上灯火通明,和满天星光相辉映。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受不了那三人从早到晚的夹攻,邬晓夜走出餐听,穿过马路,踏上公园草皮,一路走到海滨公园的凉亭里,嘴上从白天到晚上始终是那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妳又没工作,为什么不行?”耿野大踏步跟上,从她身后抱住她,将一颗脑袋死皮赖脸的搁在她肩头上磨蹭。
“就是不行!”她看着前方灯火辉煌的港口,还是那一句。
“不要这样嘛。”他在她耳边咕哝着,“难道妳忍心让客人受死光头那地狱般厨艺的荼毒吗?”
她抿唇不语。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妳煮给自己吃,不如煮给我和小岚吃,那既然煮给我和小岚吃了,当然不能少了死光头,既然已经多了死光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妳来当我们的大厨,又可以赚钱,有什么不好,对吧?”他抓着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嘻皮笑脸、死缠烂打的继续说服,“何况妳厨艺那么好,这种好手艺,不当厨师多浪费。”
她的厨艺只是还可以,哪有他说的那样天花乱坠。
“胡说八道。”她轻啐了一声,却没将手抽回,只悻悻道:“是你们自己厨艺太烂。”
察觉到她的软化,耿野再接再厉,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搂着她的腰,装出可怜的小狈表情说:“是啊,我们厨艺那么烂,妳忍心让我们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瞧他耍无赖的模样,她一时忍俊不住,嘴角不禁微扬。
“看,妳笑起来多好看,板了一下午的晚娘脸,肌肉都僵了吧。”他抵着她的额,笑着模模她的脸。
“无聊。”她拍掉他的手,却再也无法对着他板起脸。
他笑出声来,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来吧,我们一起来开店,一定会很好玩的。”
她在他怀里闭上了眼,心头有些微颤,她深吸口气,哑声开口,“行不通的。”
“妳担心那个诅咒?我不知道妳是那么迷信的人。”
“不是。”她心一紧,回抱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揪紧了他背上的衬衫。
“那是为什么?”他柔声轻问。
因为她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因为她随时会走,因为她恐怕下一秒就必须拋弃一切、转身逃走!
天啊,但她要怎么和他说?又怎么可能和他说?
她也很想留下来啊,留下来有份正常的工作,但要是她被找到了呢?要是因为她在这里而牵连了他们呢?
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如此让人心安,她真想放弃抵抗,就这样待下来。
但是,可以吗?她能吗?
靶觉到她的颤抖,他眼神一暗,收紧了手臂,亲吻着她的头顶。
他稳定的心跳,规律的在她耳畔回响着,像在催眠她一般。
怦怦、怦怦、怦怦──
别怕、别怕、别怕──
这些日子,她逃得好累啊,她厌倦了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身后,她厌倦了随时随地都要准备逃走,她真的真的好想象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不用再逃,也不用再躲。
怦怦、怦怦、怦怦──
别怕、别怕、别怕──
她知道这只是她的幻想,所以才会把他的心跳听成安抚,但就算是假的也好,幻想的也好,就这么一次,只要就这么一次,让她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吧……
再说,只是个工作而已,她又不是给了什么承诺,如果哪一天她必须离开,他们顶多再登报征人……
何况,也许这一次她真的成功躲开了,已经好几个月没人发现她了,不是吗?
或许他们真的已经放弃了,那她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
“嗯?”
“我不保证一定好吃。”
雹野牵动嘴角,咧嘴一笑,“没关系,再烂也比我和死光头煮得好。”
也是啦。
她想笑,却难掩心中的忧。
“嘿,看。”他忽然轻声叫她。
她睁眼,只见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榕树。
“草皮上。”他压低了声音,小小声的说。
“啊。”她看到了,不禁轻呼出声。
榕树下草皮上,一点星光般的黄绿色萤光飞舞着,然后不一会儿,另一点萤光加入,然后又一点萤光,牠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穿梭在草丛间。
“萤火虫?”她轻问。
“嗯。”他点头。
“好漂亮。”她着迷的看着那几点闪烁的黄绿萤光,“我好久没见过了。”
“我以为妳是在地人。”
“我离开很多年了。”她听着他稳定的心跳,看着那些飘忽不定的萤火虫,语音有些沙哑,“很多很多年了……”
他没再多问,只是搂着她的腰,陪她看着那点点萤火,直到那黄绿色的萤光飞遗,消失草丛间,才牵握着她的手,回到啤酒屋里。
第七章
从那天开始,她几乎天天和他们一起生活,那一大一小只差没二十四小时和她黏在一起。
早上,她陪着一块到餐厅;晚上,她也同耿野及小岚一起回来。虽然小岚知道她和耿野在一起,却半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反而更爱和她腻在一起。
雹野曾要她一起到楼下去住,她拒绝了,他也没再多提,只是夜夜跑上来和她挤一张床,因为她有另一间房,所以有时甚至连小岚都睡在她这里。
她抗议过,那一大一小却充耳不闻,依然故我,到了最近这几天,他们更是吃在她家吃,睡在她家睡,在她家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拿这两个没办法,她也只有随便他们了。
至于海洋,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发现他个头虽大,心却比常人要细,只是话少到某种很诡异的地步而已,但人都有怪癖,所以她也不怎么介意,初见到他时的那种压迫感,似也消失于无形。
海洋姓屠,他住在啤酒屋的阁楼,一开始她知道时,还愣了一下,毕竟这人不是普通的高大,怎会哪里不住,住绑楼里?
后来她才晓得,这整栋屋子因为是用原木建造,所以相当扎实,而挑高的阁楼将近三公尺高,里头除了几根架得相当高的梁木之外并没有隔间,也没另做装滨,所以整个空间十分宽广,海洋在里面活动自如,没有一点障碍。
这栋屋子活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话说回来,从认识海洋到现在,她还真的没见他说过几句话,若非他顶着一颗大光头,耿野又老是冲着他叫“死光头”,她还真怀疑他不是耿野嘴里的那位梦想在海边开餐厅的死党好友。
瞧着那高大的巨人轻松自如的扛着巨大的长木桌出去给耿野整修,她不由得又瞥了眼厨房流理台上插在保特瓶里的花,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这瓶子里的花每隔几天就会换一次,耿野没这种心思,那是海洋放的。看着那高大的巨人,实在很难想象他会有那么细腻的心思。
看来,这世上果然是什么人都有呢。
随着一天天过去,“蓝色啤酒海”的准备工作也一一完成,屋子里的装汉全是两僩男人一手包办,海洋从海边搬来漂流木摆设在店里,并且整理了屋前屋后的庭院,耿野把残破的木头重新拋光上漆,厨房的器具由她负责购买打理,餐厅里的地板和桌椅则由小岚全面刷洗。
“晓夜姊,妳喜欢那只大猩猩哪里啊?”
正在削马铃薯,准备煮咖哩饭的晓夜愣了一愣,一不小心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她忙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凑到桌边的封青岚,好半天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