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浓馥芬芳的花香萦绕不散,优雅的陶笛乐音中,间歇传来浪潮拍岸的声响,漫天星子无边无际,置身其中彷佛遗世而独立。
但由星星看来,那两个坐在草皮上边喝咖啡边打呵欠的傻子,肯定很可笑。
至少,周芷宁觉得好笑。
听说今晚有流星雨,她随口提起自己没看过流星,也不曾夜游,便被身旁男人硬拖出门,来到无光害的郊区观星。
传入鼻间的是他向大月复便便的小贩买下的玉兰花香,耳里听着他担心她无聊,用手机播送的大自然音乐,喝的是他为了让她提神,特地去超商买来的咖啡,可是——
其实,她对花香过敏,音乐让她想睡,咖啡也让她心悸,流星还没看见,蚊子倒是咬了她好几个包。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事那么好笑?”男人望着她,纳闷又好奇。
“不知道,就是想笑。”她眸光爱怜地锁住想宠她,偏偏害她来活受罪的男人。“好像待在你身边,我就想笑。”
“意思是我长得像小丑?”
男人模模脸,一副委屈样,可随即又笑了。明明都三十了,看起来还纯真得像个大孩子。
“是也没关系,能够取悦别人也是种好事。”
男人的长相的确能取悦别人,但不是古怪好笑,而是赏心悦目。
他有张绝对称得上好看的容貌,浓淡适中的眉、晶亮有神的眼,以及高挺的鼻,但周芷宁喜欢的不是这张表相,而是他无论何时总是真诚、坚定的眸光,和他温暖如春风的笑容,还有他温柔体贴的性情。
或许该说,只要是属于这男人的一切,没有她不喜欢的。
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就算是这种吹夜风、喂蚊子的傻事,因为是跟他在一起,也变得浪漫了,一点也不想离开,想和他待到天荒地老……
星空下,男人凝望她莹亮闪耀的双眸、甜蜜的笑,再度怦然心动。
不应该……
明明知道不该动心,心却不随意走,想疼她、想宠她、想给她全世界、想——和她天长地久。
明明从彼此眼中读出无限浓情,偏偏……
她不能是他的妻。
“嗳,流星怎么还不出现?”
他将视线移开,望向夜空的眼里只有不欲人知的深情与痛楚。
“快了。”
周芷宁轻声回应,目光随之移向星空,心,隐隐作痛。
因为看得出他的痛苦,她也跟着心疼。
明知对方是最不该爱上的人,却又深陷其中,爱得无法自拔,还得苦苦压抑,不越过那条禁忌的界线。
但是她不想再继续压抑自己了。
即使眼前燃着冲天烈焰,她还是想学飞蛾扑火,赌上一切狠狠爱一回!
“流星!”男人喊了声。
周芷宁也看见了。
一颗星划过半个夜空,燃亮了她的眼,在极致璀璨后化为尘埃,那瞬间的光采撼动她的心,惊喜与遗憾同时涌上心头,就这么刹那间的怔忡,让她错失许愿的机会。
她转头,看见身旁的男人虔诚地闭目祈愿。
“你许了什么愿?”
被逮到许愿的男人有些尴尬,但是被她写满好奇的渴望眼光望着,又舍不得让她失望,只能坦白。
“我——希望你一生幸福。”他望向星空,视线不敢与她交会。
周芷宁闻言,鼻头一酸,分不出是开心还是悲伤的泪意涌上,在眼眶间蓄积成水珠……
“傻瓜!”她笑着,泪却滑落。“下一颗星一定要为你自己许愿,知道吗?”
“嗯。”
他应允,心里想的却是要再求她一生安康。
倏地,又一颗流星划过眼前,男人再度闭眼许愿,下一秒,却感受到唇上传来的软热触感,他顿时忘了所有言语——
“我许愿了。”在他睁开双眸的同时,周芷宁离开他的唇,深情倾诉。“我的愿望是——我要我们幸福在一起。”
她眸光坚定,有着豁出一切的决绝,但是覆在男人手背上的微凉小手轻轻颤抖,泄漏出她的不安。
男人翻手握住了她纤柔小手,轻叹着,万般珍惜地将她拥入怀中。
“也许,我们终此一生都得不到亲友的认同,你真的可以承受?”
“我可以。”
“被人唾弃也不怕?”
“嗯,不怕。”
“再往前一步,我们就没有退路了。”男人扣住她下巴,拇指指月复爱怜地轻抚她嫣红的唇。“再问你最后一次,真的不后悔?”
她摇摇头。“我只后悔没能早点遇见你。”
“我也是。”
男人吻上她的唇,由温柔渐趋炽烈,像没有明天般地索求彼此,只想拥抱对方、感受此刻美好,谁也不愿去想未来的荆棘路。
在无数流星坠落的这一夜,他们决定牵手同行,为爱走上禁忌之路……
第1章(1)
走进以江浙菜及茶品闻名的“雅舍”餐厅大门,夹道奇石造景、花影扶疏,必经的桧木拱桥下,水池里各色锦鲤嬉游叶间,盛放中的朵朵莲花暗香浮动,还有几只黄蝶翩翩飞舞。
“真漂亮。”
周芷宁原本对这庭园美景视若无睹,听继母赞美才多看一眼。
唉,景色虽美,却无法让她心情好转。
上个礼拜,她跟第二任男友分手,因为对方劈腿。
好笑的是,男友求和不成,竟然开口索取分手费,还说当初要不是看在娶了她能少奋斗几十年,谁会委屈自己把一座冰山当公主哄着捧着?长得再美,只能远观也是白费,既然得不到人,至少也要拿点钱才不吃亏。
她不生气,反正是对方穷追大半年,连身旁朋友都认为他诚意十足,帮忙说情,她才勉强给双方一个机会试试。可交往不到三个月,别说没被那只披着羊皮的狼“亵玩”,她连真心都尚未投入,只是让她对男人这种生物更加失望罢了。
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拒绝支付那笔可笑的分手费之后,对方竟然有脸找上门,表明手上虽没有亲密照,可两人交往是事实,若她不想他乱说,让重视声誉的周家颜面扫地,最好拿点钱来塞。
只怪他太小看周家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能力,不只没拿到半毛钱,还被父亲亲自押来周家下跪道歉,白纸黑字声明再不敢犯,才了结这番风波。
可是父亲为此气炸,女乃女乃不只拿出家法侍候,还命令父亲立刻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把她嫁了。
结果一周内,父亲挑中“震阳集团”的小开尹南锋,安排好今天的相亲宴,却也同时告知她,对方已经同意这门婚事,今天不是让她来挑未来夫婿,而是来见见即将与她走进礼堂的男人。
她郁闷地站在拱桥上,同情凝望着看似自由优游,其实被豢养在小小池塘,至死无法月兑离此地的锦鲤。
自己和它们又有何不同?
虽然自小在重男轻女的家庭成长,她很清楚除非想月兑离亲子关系,否则逃不过商业联姻的命运,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到来。
终究,她还是没能遇上那个有能耐让她家人点头放手,或是能给她足够的勇气,舍弃一切随他离开的男人,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场,就将被推进婚姻的坟场吗?
“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跟上!”
案亲的严厉叫唤勾回周芷宁的游思,移动沉重的双脚,跟着父亲和继母进入预定的包厢。
包厢内,“震阳集团”总经理尹南锋先一步来到,正和身为董事长的父亲谈论公事,一点时间也不浪费。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周父一入包厢便客气寒暄。
“没什么,我们也才刚到不久。”尹父起身招呼,飞快打量未来儿媳妇一眼。“这位就是芷宁吧?长得真漂亮,配我们家南锋还真是有点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