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中毕业后,她和那男人相遇的机会就变少了,以前是因为念同一所学校,所以几乎天天见面,怪的是她真的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大概是因为不同班的关系吧。
但她还记得有一回,班上的同学偷偷喜欢他,迷他迷得要死。说他长得又高又帅,非但是体育好,功课也好,那群女生整天就对着那家伙流口水,而她们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看到他下课经过她们班上走廊时。
奇怪的是,她其实知道他就是住在她家附近两条街远的那个人,但当班上女生想尽办法却弄不到他的地址时,她却一点也没意愿去告诉她们他住在哪里。
“又没好处。”吉祥皱了皱鼻头,喃喃自语着,又咬了口小黄瓜咀嚼着。
再后来对他的卬象,就是他在林菱的婚礼上救了她一次,接到从楼梯上被林菱误挤下来的她,那一天她还以为他会分辨得出她和如意呢,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之后他去读大学、当兵,她再次注意到他时,却是因为卓妈,当时卓妈生了病,有老年痴呆症,却老是往她家跑,幸好她和如意的工作都是常年在家,所以也不介意卓妈来家里坐坐。她们俩总会有一个得空陪卓妈。
那家伙很孝顺,因为他每次来带卓妈回家时,口气和动作都很温和,常是笑脸以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卓妈把他当成过世已久的爷爷、爸爸,甚至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有时候,同一句话或同一个问题,卓妈会重复好几次,她就曾看过卓妈问他“你几岁”这句话,在短短几分钟内重复好几次,但他从未曾厌烦过,就算他回答同一个问题重复了十遍以上,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吉祥将最后一口小黄瓜丢进嘴里,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卓妈过不久就去世了,但在她过世前,不管当时神智清不清楚,总是要这个年轻人或儿子赶快把握机会将孙家娃儿娶进门,说是不要让人追跑了。
他每每都会点头答应,哄着卓妈,说他改天就要人来说媒下聘。
但有一次,却让好心来帮他的女友听见了,只见那女的脸一白,刚开始还很冷静地质问他,未料却被脑袋不是很清楚的卓妈给骂跑了,记得当时……
“你不去追?”吉祥幸灾乐祸的挑眉道。
“追什么追?那女人那么小,看起来就是一副不会生的模样。年轻人,我告诉你,听老人家的话准没错,你看看,咱们吉祥胸是胸、是,看起来就是好人家的女孩,赶紧娶回去,包你明年就可以抱个胖女圭女圭!”卓妈兴致勃勃地硬将吉祥转过身来,要卓毅看,一副卖猪肉的模样。
吉祥措手不及,又不好忤逆老人家的好意。本来幸灾乐祸的表情立刻变得一脸尴尬。
“妈,你别这样……”卓毅将自家老妈的手给拉回来,他一副强忍住笑的模样,但眼底、嘴角的笑却怎样也藏不住。
这家伙!吉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岂料卓妈竟一把抓着儿子的手、再一把抓起吉祥的手,将他俩的手硬给拉在一起,大做媒人婆,笑呵呵地道:“来来来,牵着、牵着!瞧瞧,你们俩郎才女貌的,我看干脆明天就办喜事好了。”
“卓妈……”吉祥听了哭笑不得,她才一开口,却感觉到握住自己的大手突然收紧,她抬眼看他,却看见他眼中无声的请求。
她不忍,一时噤了声,闭上了口。
他眼中露出感激的神情,然后才低首对着已有些微驼的母亲和颜悦色道:“妈,要娶媳妇也得一件件来,现在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和孙家谈细节好不好?何况吉祥家就在这里,她不会跑的。”说到最后时,他抬起头望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话题一下扯到她身上来,吉祥愣了一下,见眼前这对母子都在等着她的回答,为了不让老人家失望,也为了让卓妈早点放心回去休息。她只好僵笑着回道:“是啊,卓妈,我不会跑的。”
“真的?”卓妈不安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他与她异口同声的回答。
听闻对方的声音,他们互看了一眼,她不自在的别开视线,不过幸好卓妈因为已经得到了保证,没注意到她神情不对。
经过两人再三保证后。卓妈她老人家才在儿子的护送下,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
望着后院在树影后斜照的橘红色夕阳。吉祥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感伤。
她转过身来,面对流理台,将已经解冻的鸡胸肉切丁,然后开了火,在锅里倒进了油,先拍碎大蒜丢进锅里,跟着才将切丁的鸡肉丢进热锅里炒。
不一会儿,她将切丁的小黄瓜倒进去。又丢了些辣椒,最后加进些许盐和味精调味,很快的炒好了一盘菜。
当吉祥将菜盛到盘子里时,不禁有些感叹。
其实她的厨艺是和卓妈学的,虽然当时卓妈得了老年痴呆症,记忆时好时坏,但每当她要做菜时,卓妈总会在旁叨念,教她如何煎鱼不破皮,如何煮荀汤而味不苦,如何将卤味卤得香Q好吃,甚至如何调味、如何炖汤……
虽然卓妈常常会忘掉昨天的事,而她与如意和卓妈相处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半年,但她们却深深觉得那半年好象又重新拥有了一位疼爱她们的妈妈。
也许那也是她们从不介意卓妈三天两头来拜访她们的原因吧。
第二章
铃铃——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死命的响,直像催魂铃一般。
咬着笔杆,卓毅皱着眉头。一瞬也不瞬地瞪着眼前的计算机屏幕,连看都没看那拚命作响的电话。
半晌,他爬了爬头上的乱发,烦躁的吐了口气,决定先存盘关机,出去走走。
大门关上时,茶几上的电话仍在响。
漫无目的地走出街巷时,一辆公车刚好到站,卓毅从口袋里掏出了零钱,上车将钱丢进钱箱,走到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才坐稳,公车便发出低沉的引擎声,然后缓缓上路,他一脸淡漠的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致。
车子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所以他常能看见一些片段的人事物。
等公车的老婆婆,在车旁和男朋友吵架的女人,穿西装骑机车赶时间的年轻业务,刚从餐厅走出来还在剔牙的人,对着车窗外吐槟榔汁的司机,穿着清凉、正在打手机的辣妹,以及其它各式各样在这城巿生活的人们……
他从小就喜欢观察人。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情绪,各式各样的行为方式。不知道从何开始,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当工作不顺时,他就会四处晃,出来看人。
有时是在公车上,有时是在餐厅里,有时则在公园中。
他常一看就一整天,看着城巿里来来去去的人们,观察他们的行为,猜测他们是做什么的,有着什么样的个性、什么样的背景。
鲍车到了终站,开始折返,卓毅仍坐在原位望着窗外。
不一会儿,上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看看腕表,发现已到了下班、下课的时间。一位老婆婆从后门上车时。他起身让位,走到前面较空的地方,因为人高手长,他直接将手搭在横向的铁杆上。
鲍车继续停靠下一站,上车的人自后门鱼贯上车,下车的人也依续至前门投钱下车。
车子再向前行,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卓毅又往前移了些,站到司机的身后,打量起开车的大叔。
这人显然是一位随性开朗但十分自律的人,披在椅背上的外套洗得几乎泛白,驾驶座旁只有装着自制苦茶的宝特瓶,驾驶座前的窗台上黏了两个会弹动的可爱女圭女圭,每当车子震动时,两个小女圭女圭就会上下左右晃动。让人看了不禁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