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不准哭!一天到晚就会哭!你不哭会死啊!”
艳阳天下、黄土地上,一名十四五六岁的少年不耐烦地斥喝着一位正在努力忍泪、看起来怯弱弱的少女。
少女微微低首不敢看他,但眼眶早蓄了满满的泪水,只是因为他的威吓,一滴也不敢滴下来;可如此一来,她泪眼盈眶的模样看来更是楚楚可怜。
他有些烦躁又厌恶地瞪着她那胆小的德行,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心烦,一火起来干脆转身走开,眼不见为净。
她见他往前走,忙跟上去。
听见身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他更烦,脚下不由得越走越快,心底希望她因跟不上而主动放弃。
可惜少女虽然样貌生得娇弱柔美、性情胆小怯儒,但却固执得很,硬是要跟;见他加快了脚步,她忙小跑步起来,有些喘的跟在他后头。
在大太阳底下走路,实在不是普通的辛苦。
很快地,毒辣辣的骄阳便晒得人脑袋发晕、汗水亘滴。
她越走越累,加上还小跑步着,不觉挥汗如雨。而因为在以往十六、七年的岁月中,少有在艳阳下行走如此远的距离,不用多久,她就觉得自己的足踝及趾尖痛得难受,又因太过疼痛,不觉泪水便滴了下来;她不敢哭出声来,一边小碎步地跑着,一边忙拿手绢擦去小脸上的泪与汗,但吸鼻子的微音仍是掩不住。
前头的少年耳聪目明的,当然有听到那细微的声音,他只觉自己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他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的停下来,回头对她吼道:“不要跟着我!”
因为一直低着头,没注意他停了下来,她被突来的声音骇了一跳,而且还直直撞到他怀里,然后一个反弹差点跌倒;幸得他毫不客气的伸出手用力一抓,助了她一臂之力,方让她站稳了。
“你是白痴啊!走路不看前面看地下,地下有钱捡吗?”他见她那副模样,胸中便有一股无明火熊熊的烧,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瑟缩了一下,仍是低着头,因为知道他不喜欢看她掉泪。
“妈的!”他低咒一声。就算她不抬头,光看地上那越来越多的小圆水印,他当然也知道这个爱哭鬼在哭。
气急败壤的放开她纤细的手臂,他又转身开拔。
少女见状快速地擦擦眼泪、吸吸鼻子,又快步跟上。
她才走没两步,他就停下来回头开骂:“叫你别跟,你听不懂啊!”
她及时煞住脚,仍是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
他看了就气,这次干脆施起轻功,往前疾行。
他就不信这样她还能跟!
少女惊慌地看着他一眨眼便到了几丈外,虽然明明知道追不上了,但她仍跑了几步,跟着脚下一个不小心,她就扑倒在地上。
“啊……”她想再爬起,却发现自己扭到了脚,白女敕的掌心也擦破了皮。她轻叫了声,足上其它的伤处似乎全在此刻一起发作,感觉更痛了。
少女坐在被太阳照得发烫的大地上,抚着阵阵疼痛的双足,眼眶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叮叮咚咚落下。
她这会儿泪水也不擦了,反正他已经走了,干脆哭个痛快。不过大概因为平常被骂惯了,她还是哭得很小声,只是猛掉泪而已。
忽然间,身前一道黑影遮住了炙热的阳光;她在泪眼蒙眬中瞧见他的裤管,立刻止住了呜咽,快快擦干眼泪,仰首看他。可她一抬头,眼眶中的泪又掉了下来,她只好又手忙脚乱的抓着早已湿透的小手绢往脸上擦了擦,却只造成她脸上沾到的泥沙和泪水混在一起,看上去更加狼狈。
他见她那笨拙的模样,皱着眉咕哝了两句,然后才臭着脸,老大不甘愿的抱起仍坐在地上的少女,将她移到一旁树下的大石头上,月兑去她的鞋袜,帮她检查受伤的脚踝。
她羞红了脸,但半点不敢反抗。
看她整个脚踝肿了起来,他忍不住又骂:“笨蛋!教你别跟还硬要跟,活该!”
被他一骂,她鼻头一酸,泪水又滴滴落下。
他见状,粗手粗脚的拿衣袖擦去她脸上的脏污和泪痕,粉女敕的肌肤几乎都要被他擦出一道道红痕了。他边擦还边恶狠狠的威胁她道:“不准哭!再哭就把你丢在这里!”
她努力止住泪,吸吸鼻子,微微点头。
少年见她止住了泪,便转过身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她迟疑了一下,怕他生气,只好乖乖伸手环着他的颈项,趴上了他的背。
他背着她站起来,大步向前走去。
少女安静的待在他背上,然后小小声的道谢,“谢谢。”
她的声音细如蚊蛇,若不是就在他耳后开口,搞不好他还以为是风吹的声音呢。
他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少年不言不语的背着少女,走过田野,穿过葡萄藤,在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下,一步步走回家……
第一章
“可恶,那小王八蛋竟然给我跑棹了!要是让我逮到,老娘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黑鹰山的当家夫人杜念秋气呼呼的在厅堂上走过来、踱过去,嘴上不停咒骂着。
“夫人,你别气了,少爷都已经二十二了,想去江湖上走走是正常的。”一旁的月牙儿温言的劝说。
“他想出去走走,自个儿走就好啦!明明知道兰儿会跟,这小子也不和我讲一声!他又不是不清楚兰儿的身分,现在大唐宫里正乱着,他们到了中原,没出事是最好,要是让人知道她是大唐公主,还是先帝应该早死了八百年的亲生女儿,你看她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杜念秋火冒三丈的咒骂自个儿的笨儿子。
“夫人,你放心,少爷会照顾兰儿的。”
“照顾?!他会顾个头!”她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大声道:“你何时何地哪
只眼睛看过那小子心甘情愿的照顾过兰儿了?我那笨儿子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每次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现在好了,他们人在大老远,他没有把她撇得远远的就不错了,还照顾咧!”
月牙儿模模鼻子,闷笑了两声,“这倒也是。不过夫人这些年不也教了兰儿轻功和暗器手法?特别是她的十方小箭,神准的程度可是除了夫人你之外,再无人能出其右呢。我看兰儿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再说若真遇上了事,少爷不会不管的。”
“最好是这样,否则他也别回来了!”杜念秋才骂完,就被人抓到了怀中。
赫连鹰在门外就听见她大呼小叫的,所以一进门就搅着她的腰,亲了她小嘴一下,问道:“你叫谁别回来?”
“除了你那笨儿子,还会有谁!”她伸出食指戳着他厚实的胸膛,气呼呼地说:“都是你!老的不学好,小的也一样!什么闯荡江湖?什么武功高低?整天砍砍杀杀的很好玩吗?你们的脑袋里都是浆糊啊!”
“是,都是我。不过我没让他去闯荡江湖,只是儿子这么大了,早能独当一面,所以才要他自个儿去大唐谈生意。”
“啥?原来还真的是你这个王八蛋搞出来的东西!我还以为是儿子离家出走,你你你……”她简直气到快说不出话来了。
赫连鹰忙安抚她,“好了,别气了。我知道你担心他们,所以已经让人去通知凤凰楼了,让你师兄照应一下。他们不会有事的。”
赫连鹰边说边带着妻子往房里走,决定要好好在床上说服她,好让儿子能够出去见见世面。
月牙儿好笑的看着爷不着痕迹的将夫人带进房,发现爷以退为进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每次都将夫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夫人总在事后才发现自己着了爷的道,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