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是李哥儿,你记得不?”
经他一提醒,杜念秋一细看,这才认出他真是黑鹰山里的人,只是模样老了点。
“呀,李哥儿,真是你。”见这群人真是黑鹰山的,杜念秋立时收了手。
战不群抱着赫连鹰踏向客栈,嘴里还大骂那群跟在后头的大汉,“你们他妈的当什么护卫,连让青焰堂的杀手跑进去都不知道!两只眼睛全瞎了不成!”要不是他正好赶上,老大的脑袋岂不真要分家了!
那群大汉个个一脸无辜,方才爷冲出客栈那暴跳如雷的模样可是百年难得一见;跟着爷这么多年,直到这几日才知道经常面无表情的他原来本性暴躁易怒,个性冲动得和战爷有得比,因此刚才根本没人敢进去找骂。岂料才轻忽一回就出了事。
“快把他放到桌上,让我看看!”杜念秋心急的想看他伤势如何。怎不见他稍动一下?该不是死了吧?
“放心,老大死不了的。不过喝了半坛被下了迷药的酒,胸口让人砍了两刀而已。”战不群嘴上虽如此说,还是听话的将已止了血的赫连鹰放到桌上。
杜念秋忙探了探他鼻息和脉搏,见无太大异状,这才稍稍放了心。
一旁的大汉早拿来金创药,杜念秋接过手便替他清理伤口,不忘冷着脸问战不群,“他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重金聘青焰堂的人杀他?”
“老大得罪的人可多了。他控制着西域各族间的平衡,整条丝路都操在他手上,这条黄金商线谁不想要?想杀他的人数都数不清呢。”战不群看她面不改色、手脚俐落的处理伤口,有些惊讶她的镇定。一般女人若见到这么长的刀口子,早吓白了脸。
看来这嫂子可不是空有美貌身材而无脑袋。光看她拿针线毫不手软的缝起爷胸前足有几寸长的伤口,就让一伙大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有不少人怀疑她有乘机报仇之嫌,巴不得爷多痛几下,才会缝那么多针。“蠢男人!赚钱不懂顾性命,活该被人砍!”杜念秋收针打结,不忘骂他两句。一抬头见这些大汉全站着呆看她,她便扠着腰一个个数落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他抬到房里!难道你们真想他死啊!”
“喔,是。”几位大汉听话的忙将赫连鹰抬进房。
战不群见了忍不住哀叹。真不知是他们这些大男人太呆了,还是她太有魄力了?照他看大概是后者吧!
这女人真是有当家主母的气势,难怪老大会喜欢她,连姊夫都对她念念不忘…对了,算算日子,姊夫也该到了吧!
战不群瞇着眼看着外头高挂的艳阳,才立春太阳就那么大,看来今年夏天会很热啊!
他咧嘴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等姊夫一到,事情就会越来越好玩了。
※※※
春雷一响,撼天动地。
闪电划破黑夜,不一会儿,大雨直直由天而降,淅淅沥沥打在屋瓦上。
窗外雷声轰隆,烛火被风吹得有些许晃动,杜念秋将木窗关上,方回到床边守着赫连鹰。
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俩不只有一夜夫妻情而已,说不担心他是不可能的。
凝望着他沉睡的面容,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能不动气的好好打量他。
依旧是剑眉挺鼻,黝黑的皮肤被风沙吹拂得有些粗犷。他的脸孔因为岁月增添了几条细纹,看起来不觉苍老,却似乎变得更加严苛了。胸膛上除了新添的两道刀伤,似乎还有些新新旧旧的伤痕,不再像当年那般干净,她甚至搞不清楚哪条才是那道被女人砍伤的刀痕。
老天,这男人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无聊的摊开他的手掌,只见其上满是厚茧,粗糙得不像是个大老爷应该有的手掌。虽然她自个儿也好不到哪去,但她是在客栈做活,这男人又是为了哪桩?她记得他以前虽也帮忙下田盖屋,可也没见他手掌粗成这样。
他既是沙漠之王,怎地身上那么多伤,看起来倒像是干了十四年的奴隶般。这男人怎就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敝了,她在心疼个什么劲?他不懂得照顾自己,关她杜念秋什么事啊!可她心里头就是怪怪的,一阵阵的难受。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不爱他了,但下午见着他满身是血,她慌得不分青红皂白在大街上就对人动起武来,现在看他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她才敢向自己承认,她不想他死,她还爱他。
她还爱他呵……杜念秋无奈的握着他粗糙的大手,不由得哀叹自己愚蠢的心。
没有爱,哪来的恨呢?因为爱的真切,才会恨的深刻。如果不是因为爱他,她又怎会十四年来未曾取下黑玉石?如果不是因为爱他,那天昏倒时又怎会怕他恨她?如果不是因为爱他,她又怎会有如泼妇骂街般和他争吵?
他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在嫉妒,嫉妒那些十四年来陪在他身旁的女子;她甚至有些嫉妒兰儿,因为他想纳她为妾。若不是她阴错阳差的帮了兰儿逃婚,兰儿早成了他的小妾了。
“还要我回去做什么呢?”她痛苦的望着他沉睡的面孔低喃,“就算你终于知道十四年前是场误会又如何?景物不再依旧,人事也早已全非了啊。”
流逝的青春岁月不能重来。她已经不小了,要是哪天再来个天大的误会,她怕自己会受不了再一次心碎的打击。再者,她也不愿和人共事一夫。如果不能完全的拥有,她宁可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就是因为早有了独身一世的念头,她才会跑到玉泉缜上开客栈,一是远离长安的是非,二是不想师兄们养她一辈子。虽然他们不介意,但她宁可自己赚钱,至少她不会终日无所事事。
温柔地将他额上的汗水拭去,她幽幽的又叹了口气。她到现在都还弄不清,为何她就是无法爱上别人。这十几年她也遇到过不少男人,像萧大哥就对她很好,再不然她那几位师兄都不错--二师兄除外,他太花心了。其它还有些商旅,甚至玉泉镇上的陈员外都曾多次派媒婆来谈续弦的事,可她就是对他无法忘情。
除去最后那天,她嫁给他的那三个月,天天都过得很开心。他很宠她的,就算当时她年纪尚轻、不懂事,都能体会到他的温柔。
静下心来想想当年的事,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当时若换做是她,她也会误会的。只是她性子太烈,又太过年轻,才导致了这场别离。
但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何用?他的心若还在她身上,又怎会纳妾?就算她还爱他又如何,徒惹自个儿伤心罢了。
唉,等他身子好些,她再静下心来和他好好谈谈吧,说不定他还落得轻松呢。
雷雨来得急、去得快,没多久便停了。
夜渐深,烛火燃尽,杜念秋倚在床边,没多久也睡着了。
※※※
有了个有钱有势的老爹是什么感觉?
他以前是没想过啦,但这会儿瞧着身后那群跟班,石头就忍不住大皱眉头。
烦啊!打昨儿个他那爹被青焰堂的杀手砍伤之后,他走到哪儿,这些人就跟到哪儿。
这象话吗?他一个客栈的跑堂去买斤猪肉,后头就跟了一串人粽,个个手提大刀、横眉竖眼的,把卖猪肉的老王吓得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抢劫的。
凭他的轻功想甩了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但那不过是一下下的自由而已,因为他还是得回客栈做事,只是白白浪费脚力。
但这样让人眼前跟后,这边一声少爷、那边一句少爷的,叫得他都快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