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友谊的火苗就此熄灭。
“程映璿,我们要去操场打球,你来不来?”第二节下课,有男生邀他加入活动。
他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用了。”
“你不喜欢打躲避球?”
“我喜欢看书。”
臭屁!
“程映璿,老师说你功课很好,那这题算数你教我好不好?”第三节下课,班上的小美女兼数学白痴温宜宜,很有礼貌地向他请教功课,嗓音甜得可以榨出蜜。
“你不会?”
“嗯,好难喔。”她都得同学教个两三次才懂。
“去问老师。”
温宜宜的小脸冒出三条黑线。
到了第四节下课,午休时间,已经没有人愿意再接近他跟他说任何一句话了,那张没表情的木头脸、爱理不理的应对态度,看了就不爽!他以为他谁啊,大家是看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份上好意关照,他拿的那是什么乔?稀罕,狂得二五八万,没见过这么难亲近的人!
没有人想理他了,即使他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孔、功课顶呱呱(听老师说的),也没有同学要理他了。
除了岳可期。
“唉,程映——你最后那个字怎么念?”
这个笨蛋。程映璿懒得理她。
“璿。”林令心解答,一边把自己餐盒里的茄汁猪排拨到岳可期的餐盒内,换她不吃的青椒丝。
岳可期点个头,又转向他:“程映璿,你好安静。”
他照样用眼角扫她一眼,继续“安静”地吃饭。
“他不喜欢别人跟他说话啦,可期,不用理他。”其他围过来和她一起吃饭的女同学说,不想她也碰钉子。
但如果她不理,就不是广结善缘的岳可期了。
“为什么?程映璿,你这样会交不到朋友的。”
“有人就是天生孤僻,你管他。”林令心要她把注意力放回丰富的午餐上。
“对啊,好心跟他说话他还嫌你吵哩,你没看到他刚刚那种态度。
“就是嘛,爱理不理的,过分!”几个小女生都碰了一鼻子灰,亏她们第一眼还觉得他很赏心悦目,现在完全推翻了。
同学的怨言程映璿仿佛充耳未闻,处在同一间教室,他却像个局外人。
天生孤僻的人正是岳可期最看不过去的,他愈不理她,她偏偏就对他愈有兴趣。
“程映璿,不是这样的吧,你只是和大家不熟所以害羞,对不对?”她天真地问。
他这次连斜眼看她都懒了。用完午餐,程映璿起身走出教室,岳可期眼光跟着他,汤匙一放也要过去。
“你饭不吃啦?”林令心瞪着被她遗弃的猪排,惋惜地喊。
“他对你们起码还爱理不理,可是我跟他说了两次话他连理也不理我,不公平!我要问他为什么。”她受不了这么被忽视,好歹他也哼一声呀。
程映璿没走到哪,就在走廊的洗手台洗手,他搓着肥皂泡泡,岳可期站到他旁边,这男生果然瘦弱,还矮了她半个头,她两手叉腰:
“你水土不服吗?”
他洗净手,把水龙头关紧,掏出手帕擦干。这个女生——好烦。
“我很好。”他回她的话了,声音和他的态度一样冷淡。
“可是我看你并不喜欢这里。你才来半天,已经快把同学得罪光了,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没有就没有。
“我没想得罪他们。”可是他的表情也不觉得在乎。
“那你干嘛不理人?”
“我没有不理人。”
“你就不理我啊。”岳可期指着自己。
这个女生——好吵。
程映璿终于正眼看她,两人眼睛对着眼睛,视线呈轻度倾斜,他看着她的鹅蛋脸,脸上有一对活泼的浓眉,单眼皮灵活的大眼,俏挺的鼻梁以及红润宽阔的嘴唇,完全一副健康活骨的模样。
“因为你看起来很爱讲话。”他说,把手插进裤袋里。“如果我理你,你可能会没完没了。”
“我?”她的话的确不少没错,可是——
“我讨厌别人没事烦我,特别是女生。”他冷淡说完,划好了距离感,便进教室回到位置上,再也不理岳可期了。
岳可期的手指还指在自己的鼻子上,才转眼他的人就闪开了,她眼光跟着程映璿,人生第一次尝到挫折感。
真不敢相信,一向吃得开的她,居然有人嫌她烦!
这个新同学,果然不怎么讨人喜欢。
※※※
“又当班长,可期,你是爸爸的骄傲!”卸下二线一星的警官制服,难得有空回家吃饭的岳尊典换上清凉的汗衫和运动短裤,手里捧着碗筷十分欣慰地冲着小女儿笑,夹给她一只大鸡腿。
“我们可期呀,已经连续三个学期作班长了唷!”周娴娇小的身子围着围裙,上面是小鹿斑比的图案,她端汤上桌,低头亲了女儿一下。
岳可期并不觉得当班长有什么得意的,同学选她就作啦,不过看见父母开心的反应,她也跟着露出笑容。
“是啊,她大概是全台湾国民小学唯一一个老在及格边缘挣扎的班长。”坐在她对面扒饭的帅气少年扯后腿地笑道。
“我哪有!”
“喔,那是在第一名附近徘徊——从后面数过来。”
“哥!”岳可期吹胡子瞪眼,因为他说对了。
“你真是奇葩。”岳彦期晃着头,一边迅速跟她抢菜,他正进入发育期。
“那有什么关系,成绩不代表一切,何况可期除了功课差一些,其它表现都很出色,尤其她班上的同学都好喜欢她呢。”女儿是自己生的最好,周娴一点也不嫌弃可期惨不忍睹的学业成绩。
岳彦期笑了笑,不说话。母亲当然不嫌,因为要怪得怪到遗传不好,据说她自己学生时代的成绩单也是不忍卒睹。
“你说是不是,老公?”
“我这个女儿啊,就是有人缘……”岳尊典骄傲地说。
显然这个家庭里弄瓦比弄璋强,好一对独特的父母。
“不过功课若是能再进步一点,就更让爸爸感动了,这一点要跟哥哥多学习。”
呃,前两行那句话撤回。
“我已经很努力了嘛。”岳可期摇摇头,拿自己也没办法的样子。
“要她达到我的水准是强人所难。”岳彦期也不客气。
“那你就帮帮她啊。”周娴数落几子。
“那就是强我所难了。”
“哥,你真坏!”
他笑出白牙,承认:“所以我的人缘没你好,班上的同学可不是每个都喜欢我哩。”
“说到同学,我们班上今天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这么巧,我们学校今天也有两名转学生,一来就轰动。”岳彦期随意提起。他就读的国中就在岳可期学校附近,现在是国二生。
“可期,那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人家?”周娴提醒女儿身为班长应尽的职责,她一向最看重人际关系,这是岳家的家庭教育。
“妈是问你有没有发挥鸡婆精神——”岳彦期刚说完就挨了一耙子,他模模自己的后脑勺:“我吃饱了。”
她还真的被嫌鸡婆。“照顾?他才不需要我照顾咧,跟他说话都不太理人,而且他讨厌女生。”
“是男孩子?”
“对。”
“那他一定不会讨厌你。”女儿是自己生的最好,岳尊典很有信心。
“就是呀,可期,要跟新同学作朋友哦。”周娴笑眯眯地对女儿说。
岳可期咬着筷子,想起程映璿那张冷淡的脸,和他对她说过的话。
有点难耶……
吃过饭洗完澡,岳可期钻到哥哥房间跟他抢电视。
“我要看八点档。”
“去客厅。”
“妈在看她的卡通录影带啦。”而且是那种八百年前的白雪公主、灰姑娘。
“我也要看我的节目。”岳彦期双手伸到颈后枕着头,长腿舒服地摆到小茶几上。他和岳可期长得都像父亲脓眉大眼,都有一双漂亮的单眼皮和修长的身材,性情开朗外放;不过比起妹妹,岳彦期的脑袋可灵光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