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是受惊的表情,一张是生气的俏颜,再翻、再翻,数种风情,都是同一张脸。他手指轻轻抚过那眉间,年少纯粹的情怀在二十七岁的眼中重现。
他喜欢她,好久好久。
这份情意能不能、该不该说出口?他好不容易趁虚介入了,说了是会更拉近,还是反而再推开?他没有确定的答案,那就——姑且维持现状吧。现在这样他已经感觉很幸福了,至少她在他的怀中,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碰触她。
心愿足矣。
如果不是接到谷颂廷的电话,他还沉浸在这偷得的幸福之中。
“怎么了?突然找我。”西宫冀推门走进酒馆,角落的谷颂廷朝他招手,他拉开椅子坐下。
“没什么,心情闷,你陪我喝两杯。”谷颂廷叫了他的份,笑了笑,先自顾喝了两口,执觞的动作仍是平常的优雅斯文。
西宫冀看着他,不是隐隐,而是很明显的不对劲。
“有什么不痛快的?”他坦白问道。
比颂廷放下酒杯,这才烦躁地一扯领带。“很烦!”
“谁惹你了?”
“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作对。”他说完一叹,泄气地耙过发丝。“西宫,我觉得我好像什么都很行,又什么都不行,我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
“听不懂。”西宫冀双手横在胸前交叉,等着下文。
“我完了!”
他听了竟笑,摇摇头。“你?你的运气一向好得教我忌妒,注定要过美丽人生,你不会完的,放心好了,颂廷。”
比颂廷鼻子一哼。“女人运吗?有什么用!我有再多的好运气在工作上也发挥不了。你记得上回我拿到了你们‘朝阳’的合约,那可是大功一件,想不到这两天我却被上司三顿两顿地暗中修理,那公私不分的王八蛋!”
“怎么回事?”
“他有个美国回来的侄儿想空降,相中了我的位置。这就是人吃人的现实社会,背景胜于一切。”他这一路爬得快速却也辛苦,结果有什么用?再行也赢不了人家有靠山。
西宫冀轻皱眉头,这确实颇伤脑筋。“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我的江山是我自己打下的,他总不能把我搞死,静观其变了。”他又喝了一口酒,苦笑:“反正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一无所有。”
这话夹酸又带涩的,全是积深的郁气。“颂廷——”
“我近日真的是诸事不顺,光环尽褪。”从离开了施虹盈那一天,他就开始倒楣。
西宫冀敲着桌子,看谷颂廷烦闷地喝酒浇愁,他是可以陪他一起解闷,但这不是好药方。“我找虹盈来,让她安慰你。”
比颂廷阻止他。“不必了!”
“为什么?”
他神色怪异,耸了耸肩。“我跟她闹翻了。”
什么?!“好端端的干嘛闹翻?”
比颂廷一提起来就烦。“好个头!”
“吵架了?”
“嗯。”
“你是怎么回事?都在一起那么久,我以为你们已经定下来了,吵什么呢,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老问题。我再也不能忍受了,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西宫,你想想换作是你,受得了这么霸道自私的女人吗?”
“她管你也是为你好。”
他嗤哼:“你看我现在哪里好了?”
“她爱你。”
“我知道,但是一辈子这样过下去我受不了,总之我们大吵了一架,吹了。”十年感情,他简单几句带过,就此付诸东流。
这对西宫冀可是个大大的坏消息!好不容易何舫对谷颂廷死心了,好不容易他让她投入了自己怀中,好不容易他实现了愿望。现在谷颂廷却和施虹盈分手……
“你确定吗?颂廷。”
比颂廷抬起头,和西宫冀的眼睛正对。
“好歹也相恋了十年,虹盈是个好女人,我劝你千万要慎重考虑再做决定。”
手中的幸福犹如流沙,虚幻难握。
但他不想放手。
第八章
对于西宫冀的波罗饭,何舫并不抱存信心。
难得的周末假日,他心血来潮说要露露手艺,慰劳她从认识以来被他荼毒的辛苦。所以一大早她没睡饱就被拖着陪他上市场采买,东挑挑西选选搜括了两大袋的材料回家后,西宫冀袖子一拉,就进厨房“大开杀戒”了。
“等着喔!”
听到乒乒乓乓的械斗声传出来,何舫比较担心的是西宫冀的安危。
“你行不行啊?”她坐不住,钻进厨房一探究竟。
“当然行,没问题!”他满头大汗,刚处理完凤梨,现在正和蟹壳类奋战,还得空出自信的笑脸给她看。
“撑不住就算了,我可以谅解的。”
“你不用操心,我只是欠缺一点经验而已。”他大刀一劈!瞧,这不是搞定了。
“我操心的是我的胃。”她也学会了他的坏嘴,没良心地说。
“嘿,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有点信心好吗?”真不给面子。
何舫笑着挨到他身边。“我只是觉得你不用给自己这么高难度的挑战,太难为了。”
“博君一笑嘛。”西宫冀说,非要她感动不可。
“可是我吃坏了肚子,就笑不出来了。”
他竖眉。“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已经作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去去去,不解风情,到外面等去,别在这边摧残我的自信。”他一把抓住她,丢出阵地。
“生气啦?”她脸探回来。
他嘴角一句:“我要教你刮目相看。”
何舫忍不住笑,故意扬眉,学他逗人的语气:“想听好话是有。西宫,其实你穿围裙的样子还真不赖。”
“哦?你想看的,其实是我围裙下面的健美身体吧?”他眨眨眼,笑得比她更坏。
输了!何舫红着脸,坐回餐厅的位子上。
简直是不自量力,早知道要跟这家伙比坏嘴,她是绝对斗不赢的。
准中午十二点,西宫冀的作品热腾腾地上桌,波罗饭、海鲜汤,简单又丰盛,洋溢浓浓的南洋味。他拿起汤匙塞到何舫手中。
“来,鉴定吧。”他坐到身旁,兴奋又期待的声音等她品尝。
虽然看起来似乎挺可口的,但何舫的手要下不下,有点迟疑。“你自己吃过没有?”
“没有。”
“那我是实验品?”
他敲她的头:“没礼貌!”
“我只是不想涉险。”她真的对他很没有信心。
他手肘弯起勾住她细白可爱的脖子,低柔的磁性嗓音凉凉地胁迫:“唉,我可是奉献我宝贵的、第一次。特地为你做的,别人想尝都尝不到,你绝不会忍心辜负这一番心血和情意吧?”
她很想辜负,但显然现实环境并不允许。畏于西宫冀的雄威,何舫只得铲起一匙饭,看他一眼,冒着生命危险塞进嘴里。
“怎么样?”他问。
她吞进去了,随即瞠大双眼。
“你不是说你没经验?”
“天才嘛。”
好……吃!真的好好吃!饭粒炒得松Q有劲,配上香鲜的虾仁和酸甜的凤梨,风味完全不输外面的餐厅。何舫又扒了两口,还真不得不收回前言,对他刮目相看。
“一百分。你好厉害喔!”
“那还用说。”他得意的。
讨厌。对于身为女人却远庖厨的何舫来说,此时的心情真是惭愧又不甘。“西宫,我发现你根本是得天独厚,只要你想,没什么办不到、得不到的。”好教人羡慕。
谁说的?他就有努力了很久,却还没得到的东西。
“你随便称赞一下就可以,不必太抬举我,我会骄傲的。”
“我不抬举你,你还不是很骄傲。”她笑说。
西宫冀干笑两声,也不反驳,眼睛瞅着何舫,看她勤奋地刮着盘子。“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饭粒都掉到嘴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