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现在的局面就很成熟了,他要她,一点也不怀疑。早说晚说有何差别,浮上了台面可以顺理成章考虑未来,她犹豫什么。不好意思吗?还是有所顾虑?
门被推开,是恩恩回来。
‘嗨。’
他看了季圣理一眼,不吭声,躲到沙发里。
吧嘛?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谁又欺负他了?他靠过去。‘你今天去茉茉家好不好玩?’
恩恩不说话,整个人闷闷的。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吵架了?’小孩子嘛。
低哼一声,恩恩竟然别过头去。
怎么小孩子会有这么多问题!
‘别闹别扭了,有事告诉叔叔,我帮你。’他摇他肩膀。
恩恩转过来,小脸可怜兮兮地,天真的眼睛泛着无辜的润意。‘茉茉说她不理我了!’
怎么会,他们不是两小无猜甜蜜得很吗!季圣理同情地看他。‘这很严重喔,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男生要对女生温柔呀。’
‘我才没有欺负她,而且我很温柔。’
‘那她干嘛不理你?’
恩恩扁嘴了,觉得很委屈。‘叔叔骗人。’
‘关我什么事!’
‘你说叫我把最重要的东西送给茉茉她就会开心,我今天送她啦,结果……她就生气了。’
有女人不吃这一套?‘你送她什么?’
‘初吻啊。’俊俏的童颜回答得理直气壮。‘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嘛。’
季圣理足足愣了三秒钟。
‘你亲在哪里?’
‘嘴巴。’喜欢的人当然是亲在嘴上,电视都这样演的。‘然后她就生气了,骂我,还一直哭,我又没有打她。’可是茉茉哭得比被阿毛揍了还惨,恩恩不明白为什么。
季圣理弄清楚了,恩恩认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他的处男之吻,于是兴致勃勃地献给了最喜欢的茉茉,却没想过人家肯不肯,结果当然是把小女孩惹哭啦。哎!怎能难为一个六岁的小男生体会女孩子被吃豆腐的悲愤心情?恩恩也很无辜的,可是、可是……季圣理咬住下唇,忍得十分辛苦,终于无力地投降。
‘好小子,干得好,你有前途!炳……’想不到这小表也有不聪明的时候。
本来还指望从季圣理那儿得到一点安慰的恩恩这下受伤更重,他居然在笑!这一笑把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堆聚起来的友情也给一并笑垮掉了。没有同情心的大人!
他瞪着季圣理狂笑的嘴脸,气嘟嘟地甩步走开,躲到餐桌边去,随手拿笔用力用力地涂鸦。
他真是太没良心了,在人家受伤的幼小心灵上洒盐,季圣理边笑边咳。‘恩恩,呵……抱歉,你别难过,叔叔、叔叔——你做什么?!’
看到恩恩笔下的杰作,他的笑容冻住,差点没疯掉。
这个小表竟然用墨水笔画了一只超大型的皮卡丘,在他刚绘制成的设计图上!
‘温、恩、纬。’
恩恩歪头看到季圣理的恐怖表情,再打量手下的‘画纸’,也猜到自己闯了祸。
‘你不要命了吗!’
‘哇!’恩恩吓得跳下来。
‘不要跑!’
他没看过这么凶的叔叔,不跑才怪。
季圣理真的生气了,追着恩恩。‘小表,你故意的对不对,别以为我想追你妈就可以为所欲为,给我站住!’
‘我又不是故意的,叔叔自己不把东西收好。’
‘你完蛋了!’
‘救命啊!’
他在院子里抓到逃犯,扑住小小的身子,拽住了手脚。‘看我怎么修理你!’
‘爸爸!爸爸!’恩恩突然大喊。
季圣理满腔怒火在听到‘爸爸’二字时就像一桶冰水直泼而下,登时化为感动的柔情,他松开恩恩。‘你叫我什么?’
‘爸爸!’
恩恩踢他一脚,冲向门外。
季圣理仰起视线,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抱住了他。
第六章
‘爸爸!爸爸!’
‘恩恩,好久不见!’男人年约三十出头,鼻梁架着一副无框的圆型眼镜,气质温文。很显然是远游归来,身边还带着行李箱与黑色的乐器盒。他兴奋地拥着恩恩。‘想不想我?’
‘想!’
好温馨的团圆图。季圣理起身,男人也注意着他,微眯起眼,疑惑地观量。
一种本能的敌意在对峙的眼中发酵。
温冠威。
‘冠威!’杨俐的声音替季圣理证实了。
‘妈,爸爸来看我了!’
温冠威放下儿子,面对前妻,从容地微笑。‘小俐。’
‘你怎么……你不是在美国吗?’
‘我回来了。’
‘为什么?’她很意外。温冠威一向忙,半年才与恩恩会一次面,现在还不到时间。
‘说来话长。’他模模恩恩的头,看他开心的模样,望向她。‘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你来看恩恩,他最高兴了。’
‘你呢?’他问。
杨俐没有回答。
眼前的景象让季圣理有一种被摒除的感觉。他们三人在门外,他在门内;他们一家子团圆,而他——像个旁观者。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站了出来,温冠威的笑容随之消失。
‘他是谁?’家里怎会有个陌生男人。
‘爸爸,他是叔叔。’恩恩回答。
‘叔叔?’这一听就是个暧昧称呼。‘小俐!’
‘敝姓季,季圣理。’他一手搂住杨俐的肩,一手伸向温冠威。‘幸会!’
温冠威垂眼看他伸出的手掌,并未回握,冷冷地与季圣理对视,他放在杨俐肩上的手已经说明了两人的关系,愠意在温冠威的眼中浮现。
‘原来是你的“好朋友”,小俐。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状况突然,让杨俐一时有些失措。‘我们……最近才在一起。’
‘是吗?’他低,对着恩恩。‘爸爸刚刚看到这位叔叔抓着你,还扳压着你手脚,会不会很痛?’
‘会呀,好痛喔!’恩恩奋力点头。
季圣理心生不祥。
‘他在跟你玩吗?’
‘才不是咧。’叔叔的样子好可怕。
温冠威很同意。‘对,我还听到恩恩喊救命呢。’
‘圣理!’杨俐惊愕地看他。
‘那是因为——’
‘季先生,你跟我们恩恩相处的方式还真奇特,令我难以置信。’
这话什么意思,怀疑他虐待小孩?‘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我很失望!小俐。’温冠威不理他。
季圣理转向杨俐。‘我怎么可能欺负恩恩!’
杨俐当然信他,不过……‘恩恩,你自己说,叔叔欺负你吗?’季圣理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冤枉,他虽然想修理恩恩,但也只是‘想’而已,他才不会打小孩。
六岁的孩子是不懂说谎的。恩恩眨眨眼,自知理亏。‘那个……’
‘不用说了,我看得一清二楚。’温冠威抱住他,转向自己。‘瞧他吓的。小俐,这件事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谈个头!
‘圣理不会的,他对恩恩很好。’
‘小俐!’温冠威神情严肃。‘恩恩也是我的儿子,我信任你才让他跟着你,现在回来却看到这种情形,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这……’
‘我们最好谈谈。’
温冠威睨向季圣理,带着一种高傲的姿态。
他是恩恩的父亲,是有这个权俐。‘你先回去吧,圣理。’
她赶他走?‘不行。’
‘你先回去!’杨俐坚持,有一点无奈。‘我知道这很无理,不过你先回去,我会再和你联络的。好不好?’她软着嗓。
当然不好。这温冠威分明是故意的,他显然很介意自己介入了这对母子的生活,季圣理不知道他在没风度什么,却非常真切感受到敌意。暗示性地找他麻烦,这口气他不想吞,何况他一走,人家不真的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