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嘀咕几句,也没心情审公文了,干脆移坐到沙发,拿起搁在上头的财经杂志翻阅。看着、看着,他的视线突然定在一页广告上。
彩页上,一位明眸皓齿的长发美人斜倚在一辆百万房车旁,雪白皮衣、皮裤绷出她玲珑有致的窈窕身段,一双纤长玉腿裹在乳白长靴内,妩媚惑人的双眼冷冷地从杂志里与他对视。
那瞬间,周御承感觉到心脏一缩,继而全身热血沸腾。
“杏杏,终于找到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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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受……
他病恹恹地躺在木板床上。昨天跳进池中捡球鞋,虽然换得了美人一笑,但代价却是发烧了一天一夜,直到今天傍晚才退烧,可是喉咙还是像火灼一般难受,全身也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照顾了他一天一夜的母亲刚在父亲的劝说下回房休息,望着母亲忧心的面容,他心里实在很过意不去。
可是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他还是会为了杏杏往池里跳,宁愿自己感冒受苦,也舍不得见她多掉一滴泪。
“咳、咳。”
咳了两声,累乏了的他开始有些倦意。虽然今晚风有些大,吹得窗户吱吱作响,但或许是睡前那包药起了作用,他渐渐听不见那些吵杂声音,慢慢合上双眼——
“周哥哥!”
蓦然被打开的门发出对病人来说算是极大的噪音,但紧接着却传来一声甜入心肺的轻唤,让他甘愿地强撑起精神睁开眼。
“杏……”
他想响应,但哑掉的嗓子不配合,只能苦笑。
“嘘。”女孩纤细的指头搁在唇间。“不要说话,乖乖的喔!”
女孩关上门,再将电灯打开,这时他才发现她竟然把神明厅里供奉的玉雕观音像给抱来了。
“阿花姊说,因为我不乖,害周哥哥掉进池里,水鬼想抓你,所以你才会生病。”女孩眼眶红红的,表情却异常坚决。“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被水鬼抓走!”
女孩吃力地把佛像摆在他枕旁“镇鬼”,又从怀里取出一堆她父亲去日本出差买的御守,和她母亲求的好几个平安符,往他脖子上戴。他病得迷迷糊糊,想阻止也没气力,只能由着她摆弄。
“周哥哥,我不准你死,你不可以死喔!”女孩任性地命令,红红的眼眶掉下泪珠。“我和观世音菩萨,还有当神仙的爷爷,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杏杏才不怕水鬼,杏杏一定会保护你!”
“嗯。”
脑袋有些昏沈的他,心疼地抚去她脸上泪痕,虽然搞不清感冒怎么又扯上什么水鬼和神仙的,却感觉好温馨。
“你绝对、绝对不可以跟水鬼走喔!”
“嗯。”
“没有我的命令,绝对、绝对不可以死喔!”
“嗯。”
“你要一辈子陪着我喔!”
“嗯。”
女孩的担心让他觉得好甜蜜,身体的病痛好像也随着她的泪水蒸发。
幸福,在心里胀得满满的……
“铃——”
刺耳的闹铃声吵醒了男人,也打断了他方才的美梦。
即使醒了,他依然清楚记得在他昏沈入睡的隔天早上,是在母亲的尖叫中惊醒。
当时他一睁眼,就发现小主人竟然抱着祖先牌位睡在身旁,他先是一愣,才想到她昨晚说的“神仙爷爷”,继而忍不住笑到岔气,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她那可爱又可怕的模样。
可惜,后来年纪渐大,她懂得了男女之别,再也不曾跟前跟后、和他那么亲近,搬家后,更是音讯全无。
不过,从今晚起,他会让她重回他生命中,因为征信社已经给了他吕家的消息。
今晚,他便将登门拜访。
一想起这件事,周御丞忍不住又笑了。多希望吕家人也能记得他,开心于和他重逢——尤其是杏杏。
起床梳洗完、换上轻便服饰,开心归开心,他没忘记就算是星期假日,他也计划去看一笔土地。
没通知司机同行,他搭车抵达那个中意的地段,亲自估测交通便利程度,再看看沿途开发状况等等,这是从他还是个小小的土地开发商时就培养的习惯。
就算现在身为集团负责人,该亲力亲为的事他还是不假手他人,这就是他的行事作风。
步行三分钟后抵达捷运,十多分钟后再转搭公交车,他没带手机和任何记录工具,直接将沿途所见记在脑子里,遇到市场就进去走走逛逛,顺便吃份迟来的早餐,当作是随兴散步,也就不觉得假日工作有多苦,这便是他多年来寓娱乐于工作的心得。
“糟糕!”吃完馄饨面,他模模身上的夹克口袋要付钱,发现皮夹不见了。
仔细回想一遍,这才发觉刚才在市场上推撞他的中年妇人,八成是个技巧高超的扒手,他还傻得担心人高马大的自己撞伤她,反过来赔不是。
唉,虽然他里头没放什么证件、卡片,现金也只有一千多元,损失不算惨重,但是现在“白吃”的问题可大了,万一传到媒体那里,肯定成为今年商界最大笑谈。
他叹口气,硬着头皮走向正在剁猪脚的老板,老实招认自己没钱付帐的窘境。
“皮夹被偷?我看你是存心白吃吧!”小本经营的老板不想被当冤大头。“年轻人好手好脚的不去工作,只想白吃白喝?!我告诉你,要嘛就付钱,不然就跟我一起上警察局!”
他就怕遇上这类毫不容情的老板。
“老板,我真的不是存心赖帐。”他尴尬地商量。“这样吧,不然你借我打一下电话,我请人送钱过来。”
“借你打电话?厚,你诈骗集团是不是?想用我家电话打出去骗人,让我给警察追厚?”
周御丞真是欲哭无泪,只能摆出更诚心诚意的姿态和这个看起来像是被坏人骗怕了的老板商量。
“老板,只有五十元,我真的不会赖帐。不然你借我一块钱,我出去打公用电话,到时付你一百元,这样可以吗?”
“让你走了还会回来?我看起来像白痴吗?不要说了!苞我去警——”
“我帮他付。”
一名穿着浅蓝裤装,方才背对着周御丞的年轻女子,戴上褐色墨镜来到正在争论不休的两人面前,直接把一张百元钞交给老板,便转身走人。
“小姐——”
不惯于欠人情的他想追上去致谢,顺便请问日后还钱的方法,一不留神,脚滑了下,虽然及时稳住身子,没在众人面前摔成狗吃屎,可是大概是犯冲的他却按到了一片碎玻璃,手上浅浅割了一道伤口,立刻冒出好几颗血珠。
“受伤了?”
周御丞才刚起身,皱眉看了眼掌心,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冷的询问。他转过头,原来是听见他叫唤而停步的蓝衣女子。
“跟我来。”
这命令的口吻让他顿时觉得有些熟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跟着她走到不远处的巷弄转角,看着她打开一辆白色轿车车门,弯腰拿出一瓶瓶装水。
“受伤的那只手伸出来。”
他大概猜得到她想做什么,也信任地伸出手,女子立刻用瓶装水帮他清洗掌上砂土和血渍,再用面纸擦干,然后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扁平小铁盒,挖了一些绿色药膏抹上伤口。
“妳明知我一毛钱都没有,不怕我是坏人,乘机下手行抢?”他忍不住好奇问这名寡言却好心的陌生女子。
“你头顶上有一支监视器,正对面就是警局。”她说话的同时也帮他贴好了OK绷。“好了,再见。”
“我该怎么还妳钱?”他差点忘了自己追出来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