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这番动作比握手、拥抱来得亲密。自小,她便爱要求轻紧督为她拭净脸庞;长大后,感觉轻紧督的指头滑过她肌肤,曾停留脸上的汗水、雨水渗沁入他粗糙肤缝的幸福感,甚至优于夫为妻画眉。
雍慕皑也记得她说过,为她拭干脸庞,是轻紧督的专责,他微笑着,收回手。
不顾他眉聚成峰,虔雪蔷再次表明自己心意,"对某些人而言,感请有先来后到之分。"一生之中,某个人是我先遇到的,先恋上的,从此之后,不论多少更好、更值得爱慕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仍然忠于原先的选择,不会心动。"试着请他别继续为她花费心机,以免白白浪费他的柔情"世事不能如此干脆地论断。如果你的朋友忠心爱慕的人离开了她,不论对方以何种方式离开,你的朋友却依旧痴傻、孤独地守着恋慕对方的心……你会欣赏她的痴情?"
他对着她伸开手掌,示意她先安静听他把话说完,"不管轻紧督究竟对红染有情或无情,你一定想知道,假若轻紧督同时遇见你和红染,他会作何选择。同理,我也很想问你……假设你认识我,和认识轻紧督的时刻一模一样,你的选择又是如何?"
看来她对他无动于衷,仍不足以令他改变心意。她低下头,"你知道吗?如果我是裘姑娘,我也会动刀。"展开一个自嘲的微笑,"女人总是爱得歇斯底里。"
"而你们歇斯底里的爱,惹得活着的男人嫉妒轻紧督。"
雪蔷受伤之后、雍慕皑毫无缘由地对她兴起了深度的爱恋。也由于那爱恋来得毫无缘由,反而变成非常理所当然。
他借由富含情感的双眸,真切、诚实地转述对她的爱慕,使得她无法佯装不知。然而,她不会接受他的感情。无奈他仍锲而不舍的体贴;她轻悄地别开与他相对的眼。
侧面向着他,他低柔的嗓音重重的在她耳畔响起。他说:"你不时在梦中相会轻紧督,使我因为害怕你沉溺在梦幻里不醒来,而持续在你耳畔呼唤你。"
"我在梦听到你的声音了,但是,轻郎不只在我的梦里才会出现,他的形像、他的心,已根植我脑海。"
两人含蓄地玩起躲迷藏的游戏。情感迂回找不到交集点。虔雪蔷对旧情的执着,将雍慕皑的心意排拒于外。而雍慕皑对这番情意的执着并不亚于她的。轻紧督给她的回忆和感情已经变得有限,她却以这些有限的回忆和感情禁锢心灵……即使如此,他便决定,将以长远的未来来感动她、释放她。
"待会儿卞大夫来看你,问问他我是不是可以抱你出去看看外头景致,免得每天待在房内,闷坏你了。"
虔雪蔷尚未有所反应,一道阴沉的女音便响起"真够体贴的了,雍慕皑。"在房外站了好一会儿的裘红染择定这个时机推开房门,"全统帅府里最闲情逸致的,就属你们两人了。抱她到外头赏花……她断手断脚啦?"
"红染,你来做什么?"
"放心,我什么东西也没带。要不要搜身?"她摆开双袖,等他抚触,见他动也不动,她突然做惊觉状,"
啊,我忘了,在你眼里我已是残花败柳,你看都懒得看一眼。可是,你怎么确定她就纯洁无暇?你验明正身过了?"字字句句,刺向虔雪蔷。
"红染,别胡言乱语。"
她冷笑他护着虔雪蔷的模样,"你让开,我要借一步跟她说话。"他还是不动,她推他,"你只要闪到旁边去就可以。以你的功夫,我连扯下她二根寒毛的机会都没有。"
雍慕皑问询虔雪蔷的意见,等她颔首许可,他才让开,任裘红染占据他的座位。
裘红染没有立刻开口。她先斜眼瞄雍慕皑紧张兮兮地站在她身后方,再转眼凝视虔雪蔷许久,突以哀凄怨恨的口吻道"我究竟欠了你什么?你为何非抢走我身边所有东西,我求求你,还一点爱心、一点温暖给我。"
虔雪蔷末答腔,举起另一只手拉回被她绞扭得发皱的袖子。
"我好冷。你看,外头明明有着太阳,我却冷得打哆嗦。我的手是冰的,比刀锋还冰,你要不要模模看?
"她主动伸手覆住她的手,"像死人一样,对不对?也就是说;轻紧督现在的体温就像这样。"
"红染!"
不理雍慕皑的喝叫,她以辐射出寒意的指尖划过虔雪蔷白暂的掌背,"像不像他正在抚模你?"出其不意狠掐住她脖子,"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
"红染!"雍慕皑扣住她手腕,"放手!"
即使有骨折的危险,她也不放手。"我说过不让她先到地下见轻紧督,但是我后悔了!她居然连你都抢
走,那我宁可她死!"
"你放手!他摇着她双肩,"红染,你清醒点!别这样!"
"我丢不起任何东西了……"她放缓了力道,"我搞不懂,她有什么好。你每天耗在这,陪着她,到底有什
么好?"双手转而抓住雍慕皑双臂渴求知道答案,"告诉我理由,快!"
卞大夫于此时端着药茶入房。裘红染一见到他。立刻站直身走离床畔。脸孔变得无表情,只隐隐透过美目表露不屑。
"红染,请卞大夫帮你看看。"
"我不要!"她咆哮,"雍涯歆的爪牙,没一个好东西!"
走出房门。
"你快去跟着她!"虔雪蔷道。裘红染的情绪极不稳定,若不注意,极可能做出傻事。
雍慕皑和她看法相同,同她点点头、依循袭红染离开的方向追去。
"怎么了?"这一室紧崩、低压的气氛弄得卞大夫莫名其妙,
事情复杂得连当事人之一的虔雪蔷都还没全部明白,如何对这和善的老者解说?
"裘姑娘心里对许多人事……有化不开的结……"她给了个笼统的答案。
而这样的一句话已足以使卞大夫皱眉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只会钻牛角尖,学不会看开!手伸出来。"卞大夫为她把脉,感觉到她血液里的残毒尽褪,他满意地点点头。将药茶递给她,"把药喝了"
单是盯着黑浊的药茶,舌根便自动泛起苦涩。她紧闭双眼,皱眉喝下。
卞大夫接回空碗,从腰间口袋掏出一颗甜糖,"含颗甜果,去去苦味。袖子卷高,让我帮你抹药。"伤口虽比较浅,但因受剧烈的毒液侵蚀,皮肉坏死泛黑。卞大夫曾以刀割下那层病变的皮肉,但伤痕愈合情况不如他预想的好。
"恐怕,还是会留下疤痕的。幸好是在手臂……"
药膏的味道很呛。虔雪蔷皱着小巧的鼻头,看卞大夫整理药膏、布带。
"有机会见到少夫人的话,帮我劝劝她。"卞大夫突然这么说。
"少夫人?"
"就是倩璇呀!"他将端盘放在桌上,一时背对雪蔷,未能发现她的惊诧,兀自开心说道:"称她少夫人是我自作主张,不过据我观察,;少爷未曾对女孩子这么执着过,所以她正式当上少夫的日子应该也不远了。"
"雍涯歆对她……统帅大人对她做了什么?"虔雪蔷呐呐问道。
"你是少夫人的密友,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卞大夫的脑筋被轻倩璇有孕的清息冲刷得犯晕,未察
她的怪异。
他笑咧开嘴,露出两排老牙,"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只是少夫人情绪有些不稳,你得多劝劝她,安慰安安慰她。"
"她……她有孩子了?"
"你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她会先找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