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她捧着胸坎,痛苦地皱眉,“心这里……痛……痛……”
翻身又拿起电话,将按键胡乱按了好几下。
那头一有人应声,她立刻求救道:“救救我……我的……好痛……救……”
“老姊,心脏在胸腔,胃脏在肚皮里面,OK?”
病房里,韩冰雪的二妹韩靓柔,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喀滋喀滋地咬着苹果。
“就算你搞不清哪里是心、哪里是胃,也该知道哪里是胸部、哪里是肚皮呀!”
躺在病床上的韩冰雪,目光在左上方的点滴滴,心思不在妹妹的话题上。
虽然如此,她的二妹脸自顾自地口沫横飞说着:“还有‘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哪有人三更半夜肚子痛,打电活回家哭诉?你哭也就算了,居然说了两句‘我心好痛、救我’就昏倒了。吓得老爸老妈差点心脏病发作。”
韩靓柔以门牙大口大口地咬起汁多味美的果肉,在咀嚼的同时,讲话的速度丝毫不减:“叫救护车到你那救你,人家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病。老妈在乡下,对着电话筒一边哭一边说:“救救我女儿、我女儿心在痛哪!”韩靓柔手背一抹,抹去嘴边的口水及果渣,继续说道:“好在现在医学技术发达;要不然你就成了全台湾唯一一个患胃炎,却被动开心手术的病人了。”
韩冰雪转头看着她,“爸妈回去了?”
韩靓柔点点头,“老爸公司只准一天假;老妈自然也回家当煮饭婆了。”
“医生有没有说我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后天吧!”看看手上的果核,已找不到可食的果肉了。“出院后一个礼拜回来复诊。”床下明明有垃圾筒,她却宁愿对准门旁的那一个练准投。很慎重其事的丢出果核,结果是筒外大空心。她吐吐舌,转而对韩冰雪道:“姊,那医生挺帅的!多住几天吧!搞不好会有好事。”
韩冰雪未理会她的提议,反问:“联考成绩单出来了吧!”
韩靓柔翻翻眼,手一挥,“甭提了。邮差上门的那天,我已经自动在楼梯口跪了一天一夜了。
“有什么打算?”
她站起身,从桌上水果篮里又拿出个苹果,把它随意在衣服上擦了一下,随即咬了一口。”这次上来,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这里,先打工半年,明年二月再去补习班上春季课程。”转身走到窗户边。
“跟爸妈说了?”
她跳起身坐在窗台上,晃着两脚啃苹果。“等你帮我去说。”
“想在这里找补习班是可以,但为什么要先打工半年?”
“你别管我这么多嘛!你只要帮我说服他,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你想他们会同意你的决定吗?”
“你可以不要说我想去打工,让他们以为我马上就会进补习班,OK?”
“不可以。”韩冰雪摇头。
“唉!”韩靓柔嘟着嘴跳下窗台,“我就搞不懂人为什么要念那么多书。就算你再怎么博学多闻,几十年后辫子一翘,不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韩冰雪看着妹妹。她很聪明,但因为太爱胡思乱想,一直没能将学校课业学好。也难怪她今年联考落述,没有人会感到意外。
“你不念书要做什么?”
“念了书又能做什么?”韩靓柔瞪大眼睛回问。她走回病床边,“你不要怪我嘴巴坏。你想想,你也是拿到大学文凭的人,结果却在公司里当个办杂事的行政助理。我听说那工作性质连-个高中生也能胜任;只是因为你们公司是间大公司,录取的标准才会比较高,对不对?”
“所以念了书,拿了文凭,为了就是符合那个标准。”
眼看说不过心平气静的老姊,她挥挥手,挥开这个话题。“算了算了,我的事过一阵子再说吧!”
“你不用陪我。出去走走看看吧!”她知道她很会喊闷的,今天在病房里待了一上午却还没开始发牢骚,已属难得。
但韩靓柔摇头拒绝了姊姊的好意。“我哪敢走呀!老妈一定会打电话来查勤。”又解决了一个苹果,这回老实地将果核丢入床下的垃圾筒。
“对了,老姊,你到底为了什么‘心痛’?”
韩冰雪被揪出心事而面露惊慌,“没有呀……我只是……”
“你只是没分清楚胸腔和月复腔的所在?少来!”将椅子反转,跨坐在上头,下巴搁在椅背上,“是怎样的一个男的?”
“是……”该怎么形容丁雨凡呢?
“居然有能力让你崩溃到那种程度——那男的肯定没良心!”韩靓柔推测道。
没良心?韩冰雪唇角微扬,侧了侧头。这三个字应该很适合他吧。
韩靓柔亦迷眼对着姊姊笑了笑。“你知道吗?一、两个月前有媒婆上门提亲了!爸妈说你还年轻、还不急,就拒绝了。可是经过你生病这件事,他们或许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韩冰雪愣住。她完全不晓得这件事。
“太好了。我们家有相亲记可看了。”韩靓柔伸手又拿了一个苹果,这是她今天吃的第五个苹果。
向公司请了两个小时假来医院复诊。
在候诊厅的电视萤幕又看到那片海、听到潮声;也遇到了带她去听海的那个人。
原以为他的点点滴滴,已成模糊不清的过往情事;没想到当他的身影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所有发生过的事情,瞬间又一古脑地撞击她的心坎!
这使得那夜的心痛,最是显明。
丁雨凡看见她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展现了惊喜的笑容。
“怎么会来这里?”他问。
韩冰雪回他一个浅笑,“你呢?”
“等人。你生病了?”
韩冰雪摇摇头,“公司要我们健检,今天来拿检查出来的资料……”声音到了话尾因心虚而有些走调。
丁雨凡看着她的眼光突然转变为认真的审视,韩冰雪以为被他看出她说谎了。
结果他说:“你瘦了。”
“有……有吗?”韩冰雪反射性地模模自己的脸颊。
“别搞减肥那一套,白白折腾自己。”
电视上潮声又起。最近那支广告上映得极频繁。
“海是女人的泪滴成的?”看到画面上那行话,丁雨凡摇摇头,嫌这文案老套,且不屑地轻哼:“怪不得这么咸。”
他这种瞧不起人的高傲姿态实属平常,不料这次却引起韩冰雪的反感。韩冰雪以鲜有的、不友善的目光盯着他。
“怎么这样看我?我说错了吗?海水不是咸的?”丁雨凡吊儿郎当,自以为很幽默。“等一下,保持这样子别动。啊——不见了。你知道吗?你的眼神偶尔会发亮、甚至会闪烁凌厉的光芒。隐约感觉你有一股潜藏的爆发力量……”
韩冰雪一脸冷淡,瞄一眼墙上的大钟后,向他道:“你黑了一点。”
“喔,”丁雨凡看看自己黑了一圈的手臂,“前几天去南部玩翻天了。”
“原来如此。”礼貌性地说了这句话,她告别道:“我和医生约好的时间到了。
“再联络。”韩冰雪垂下眼睫浅浅一笑。柔美的浅笑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涵意。未同他道再见,她转身走离他身边。
“对了!”丁雨凡猛然想起了什么而出声。
韩冰雪闻声而回过眼眸。
丁雨凡上前,又到她身旁,问:“你那天找我有什么事?”
他记得那夜她打去的电话。
韩冰雪低着头,将侧边的长发扬至耳后。“没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
“生气啦?”
他伸手欲抚触她额前细发,被她侧头闪开。
她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了。就想成他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才会月兑口而出那么伤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