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朗瑟坐回先前的位子,抬头看他,冷冷地问:“你真的想要?”
潘朗俊立即会意出他老哥的语意,努努嘴后,两手在胸前摇了摇,“算了算了,如果你把几十年的旧帐也翻出来算的话,恐怕我一辈子也还不清欠你的。”
“那还不快走?”潘朗瑟顺势下逐客令。
“这就走!”潘朗俊毫不迟疑拿起公文包。走了两步,他回头交代,“对了,她的药就在床头柜上,别忘了按时吃。”
“那朗瑟的药呢?”退到衣柜旁的孙香盈出声说。
“啊!你还在呀!”潘朗俊嘲讽地望着她,“老哥,她该留在这里吗?”
未待潘朗瑟作声,孙香盈自己说:“我想,你们两人都需要吃点束西,不如我出去买……”
“那还不快走?”潘朗俊打开房门,学潘朗瑟的口气催她离开。
孙香盈寒着脸瞥了潘朗俊一眼,回头看潘朗瑟时却又能立即温柔地嫣然一笑。“我一会就回来。”
房门被合上后,空气静默了一会,潘朗瑟才带着微笑开口:“他是我弟弟,是个医生。”
我跟着轻含着笑。“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想确定事情是否和我半昏迷时所感觉到的一样。
潘朗瑟凝望着我,目光中少了刚才见面时的激烈和灼热,但那一抹直望人我心底的光芒却更令人坪然……心动……
“昨天凌晨从你那离开后,我并没有立刻回家。没多久,风雨愈来愈大,我想起你的房间,而且觉得你当时的脸色似乎不对劲……”他轻覆住我的手。“抱歉,我居然没有立刻发觉。”
我刻意忽略自手背传来的暖流。“然后你又回我宿舍?”
他一泓深水般的黑眸眨也不眨,有着非看透我不可的动机似的。
“是的。可是有个地方因事故而无法通行,我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你那里。赶到你的房间时,整个顶楼的水已经淹到足踝。”
我无措闪躲他的注视。“我们宿舍的排水系统有问题。”
“不止如此,”覆着我手的手颤抖着,声音因残留当时的惊吓而瘠哑。“你房间的窗户破了,玻璃碎了一地;我相信再来被掀起的就是房间的屋顶,而你却晕倒在床上无法动弹!”
我冲动地几乎反掌回握他。诚如当时好想开口安慰他我真的没事一样……
但我却收回我的手,藏入薄被里。“其实我还有意识。”
“真的?”他没发觉我的异样。“可是当时的情况真的吓坏我了,我还以为……”潘朗瑟以未完的话语完整表现他当时的心情。
我望望四周,试着开口打破这令人难以承受的气氛。“这里是你家?”
“我自己的公寓。”他附加解释;“当时直觉将你载到这里,并要我弟弟即刻赶来;香盈恰巧也在,帮了很多忙。”
我这才发现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休闲衫,应是孙香盈为我换上。有她在这里的确使两个大男人方便许多。
我看着他掩不住疲惫的脸,“你也病了?”
“还好。”他笑,似乎很喜欢我这个透着关心的问题。“但他们坚持要我休息。”
“谢谢你。”我很诚心地道谢。
他点头,“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我真的无法适应这种客套有礼的对话;不仅不自在,而且极度不安……
“潘先生。”
当他起身为我倒杯热茶时,我唤他。
“嗯?”
我给了自己两秒钟的时间,确定自己真的想扼止那不断造成我不安的变数……
“你爱我吗?”
两个杯子先后落地,发出清脆伤感的破碎声,我一度以为那是我心碎的声音
睁开眼,潘朗瑟立在玻璃碎片与一地的湿水中,两眼愕然地看着我。
我未与他对视,只看了他一眼便挪开目光,“据我所知,你是大集团的继承人,你真的在意那辆车一笔小小的修理费?”
眼角馀光中,他依然一动不动,显然还未自我突来的问题中回复过来。
“不仅查清我的身分,与我斤斤计较偿债的方法,还对我的生活方式十分好奇,为我安排工作。”我平板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我心里如风暴般的狂乱。
“为什么要我向你母亲道歉、为什么在意卢庭南与我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能花那么长的时间在宿舍楼下等我?是为要我得到你母亲的认可、害怕我让卢庭南捷足先登,以及只为见我一面?
“现在像我同时兼多份职务的人大有人在,住在岌岌可危的屋子里更不是少数;为什么只对我呢?因为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特别得令你情不自禁地吻我?”
一一数出他不合常理的表现,我望着他,又问:“你爱我吗?潘先生?”
同样的问题竟使他如遇鬼魅般,惊愕得连退两步!
“不爱对不对?你不可能爱上我,你我都清楚,你母亲和孙香盈也清楚。”
不知从何开始,我逃避一道问题的方法,乃是去面对那道问题。
“我不知道你对爱如何定义,也许你随缘、也许你根本不相信爱的存在;可是你明白你要的是什么。你或许不爱孙香盈,但你会娶她……至少她让你觉得可以掌握、可以登得上抬面;更重要的是你母亲非常中意她——即使你们根本不了解她!”
然后用一套笨拙的方法解决它!
像现在,面临如此迷乱的人际关系,我这个多馀的人,竟不待时间、空问的引导,寻求出无害的解决方法,反而自作聪明主动将问题提前剖出!
这个故事也许还藏有许多高低起伏的后续发展,我却执意在此刻彻底地结束它!
只因我实在无法负荷太过激烈的情绪变化!
我渴求平凡、平静。
“别再说要掌控我的生活了。我的生活连全心全意爱我的人都未必能掌控。”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无情感得像在念整脚的影剧台词似的。“放过我吧!别一再地使我产生错觉;你不会乐见一个女孩为了你而深陷泥沼吧?”
我说的全都是实话。
我没有超强的抵抗力,能说不爱就不爱……
所以我必须以此来阻隔自己的情感产生变化……
“你……要我给你承诺?”
意外!一向深沉有力的嗓音竟轻飘飘的,一向直视人人心的视线也开始游移。
如我所想,他和所有男人一样,最怕“爱”这个话题。
“你给不起的。”我说。
他俯望地上那些碎片,我也是。
前一刻仍是完整的一件物品,此刻却支离破碎——世界上所有有形、无形的东西,好象都会落人这样的轮……像爱就是、像我的心也是……
半晌,他重吸了口气,“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弄清楚……”
“你弄不清楚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会如此轻易爱上一个人,而且对象还是我!”他的迟疑让我激动得嚷了起来。“就算你真的爱上我,你能怎么样?你怎么向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孙香盈交代?而你母亲因你一句爱我就会转而接受我?”
两行不争气的清泪像伤痕般延烧过我的两颊……
我若无其事抹去泪。“你不爱我,你只是觉得迷惑而已。”
“我觉得……”潘朗瑟被我乱得心慌不已、了无头绪。他根本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我则大声的再使出一计——“我爱你、我要娶你、我要伴你今世今生、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这些话你说得出口?”
成效斐然!他的表情就像是要他说这些话的话,不如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吧!
我接着说:“放过我吧!我要的是能告诉我这些承诺、而且做得到的人;但那人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