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的上帝,恳求您赦免我的罪……”她闭着眼睛,卷而长的羽睫轻合着,一双柔美交握在胸前,嗓音轻柔悦耳,语气却十分哀恸。“恳求您原谅我……杀死了我的丈夫……”
“那件事”之后,海依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罪愆忏悔,可是她……她真的不是有心要伤害他的。
自从遇上了他,海依没有一天忘记过这个让自己用一生记忆的男子,她真的、真的好爱他啊……
爱得,足以杀死他!
“圣经上说,生命的价偿不在于长短,每一个生命在人世间都有各自的使命……空中的飞鸟、地上的百合、朝生暮死的蚍蜉、一生仅盛开一次的昙花,它们的生命短促,却活得比人更没有烦恼,因为它们从没忘记您所赋予的使命……”
“只有人,自原祖父母犯了原罪后,已把使命忘记得一干二净,需要不断寻求,才能寻回失去的自我……”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顿,才又开口。“海依相信,您对命运的安排,一定自有原因。于是,我和他自茫茫人海里相遇了;于是,我义无反顾的恋上了他了;于是,我才会杀……杀了他……”
“原来你对我下毒手,背后还有这么神圣的原因?”海依的耳畔响起了严厉、邪恶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无助而羞愧的水灿大眼,再次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淡褐色眸子。
“你……你怎么会……找到我?”她从没遗忘过这张邪美的俊脸,纯然的阳刚,却又拥有令天下女人汗颜的美貌。
“我的挚爱、我的老婆!你是怎么了?见到久违了的丈夫,竟是这副活见鬼的嘴脸!你过去狐魅勾人的本领呢?”
卫炘的眼神明白透露着危险,大掌却十足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头发。
“原来如此……因为当了妈妈,所以必须收起那下贱、卑劣的个性?”抚模了圆而结实的月复部后,他像发了狂似的,突地狠狠的拉起她跪着的身子。“没用的!一个天生的贱人,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有所改变!”
“啊……不行!这里是教堂……”
卫炘只是冷笑着说:“是吗?那我们真得要好好想个办法,找个‘礼貌’的姿势,才对得起你他妈该死的上帝!”
“孩子……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肚子里的宝宝!”她哀叫着转动身体,耗尽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虚弱的抗拒,激起了卫炘更大的决心和怒气。
“不行啊……你会、会伤到孩子的……求求你,停下来……慢一点啊……”海依啜泣着尖叫,深怕他伤了两人“爱的结晶”。
呵!太可笑了啊!
她怎么还有脸叫月复里的孩子是“爱的结晶”呢?
为了这个孩子,莫家不仅家产被夺,全家上下更是招来横祸,死的死、逃的逃,如今仅剩下她和自小一起长大的蓓蓓了……
最愚蠢的她,更是因此而亲手毁了她的幸福、毁了他的信任!
“最好如此!”卫炘抬起她满脸泪痕,仿如天使容颜的小脸,残酷的话语像冰雹般,一字一句的刺入她的心里。
“你这个贱女人,根本不配怀我的种!”
身后这个曾经带给她温柔、希望和爱情的男人,此刻对待她的方式就像是对待一个廉价的妓女一样。
“如……如果我们的一切……可、可以从重来过,你是不是情愿……从没遇上我?”
“你期待我会说什么?因为爱,所以原谅你?”
“FUCKINGSHIT!你做梦!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了我!我早就警告过你,绝不能背叛我!当时你做出了选择,今天就得承受后果。”
“凶残的阴影仍深植在我的灵魂深处。永远……永远都不要激怒我,知道吗?”她想起了他早就警告过她的话!
这是她的……报应。
第九章
“滴——答!滴——答!”缓缓的沿着湿冷岩壁落下的水珠,每发出一个拉长音的滴答声,大约要耗去一秒的时间。
“二十五万九千二百三十八秒……二十五万九千二百三十九秒……二十五万九千二百四十秒……”海依发出无意识般的数数儿声,从上次数到六十万四千八百秒以后,她又数到二十五万九千二百多秒了。
她已经被关了将近二个礼拜了。
帮她送饭来的人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只当她是疯了。但他们没被关在这阴暗、潮湿,充满了腐败、死亡等难闻气味的狗屋里,怎么会明白她的苦。
所有的吃、喝、排泄、睡眠……全必须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解决,是呵!卫炘当她是条下贱的母狗,所以把她关在这里,真是名副其实的一间狗屋。
这里除了海依和不断滴落的水珠,根本没有其他人。没有半盏灯的暗室里,没有日月晨昏、没有人跟她说话,每天只有不定时的一餐馊水可以吃,若不数数儿,海依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
要不是肚子里有了孩子,她情愿死,她情愿忍受再也见不着卫炘、甚至再也无法想起他的痛苦。
她情愿麻木不仁、无所知觉的化作一坨黄土,也不要这么痛苦的活着。
这儿多可怕?可怕到那些血腥、残杀的恶梦也不来找她了,她的每分每秒只能靠呆坐、痴站,或是发了疯似的跑来窜去来打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炘……你要不就杀了我,不要这样折磨我……求求你!”第一周的前几天,当她囫囵吞枣的吃完那盘恶心得无从分辨内容究竟是什么的馊水后,她总会悲从中来的对着无尽的黑暗哭喊、求饶,但自始至终,根本没人理她。
所以,她停止再对外喊叫,她只在自己心里咒骂,咒骂自己的愚蠢,咒骂自己根本不配活着——唯一勉强支持着她的,是她肚子里偶尔会踢她几脚,叫她要振作的宝宝。
也许她有自杀的自由,但孩子,总有活的权利啊。海依是这么劝自己的没错,但今天,她觉得特别焦虑、特别无法忍受,此刻她极度的沮丧,感觉自己已经快受不了了。
尤其是今天早上开始,她的肚子一直好痛,她感觉自己的下半身总是黏呼呼的,却因为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漆环境,让她无从判断自己是因为天太热流汗了,还是……流血?!
“不!不会有事的。我要健健康康的把宝宝生下来,还要带宝宝去找蓓蓓阿姨……”海依再也欺骗不了自己,她的下月复痛得像是正被一根尖锐的长针不停的挖、刺着。“噢呜!好、好痛呀……”
令人窒息的静默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粗喘、啜泣声。“好痛啊……好痛!宝宝,现在不行!还不行,妈妈还没有准备好!宝宝乖乖的睡觉好吗?”
她痛哭的声音掩盖了成串的脚步声,剧痛已经攫夺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把灯打开。”卫炘皱着眉,寒声命人开启电灯。他怀疑这恶臭、难闻的气味,真是发自那个总是飘散着蜜桃甜香的女人身上。
“砰、砰、砰!”数十盏大灯突然全部打开,照亮了狗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海依难堪的狼狈,和卫炘无法置信的惊愕。
海依长期处于黑暗、潮湿、脏污的环境里,她的皮肤由粉白褪成病态的透明白,原先因为怀孕而稍稍圆润的身材,经过十来天的折磨,竟变得像非洲难民一样,水灿的大眼深陷在那张面容枯槁的小脸上,全身只剩皮包骨,除了那颗圆圆的肚子。
此时,她正躺在地上喘息着,抓回她当天穿的白衣白裙,已经沾满了乌黑的水渍、脏污及排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