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坚……”
“什么事?什么事?”胡妈慌慌张张她推门进来。“大好日子,你们吵什么?
梨花……哎哟,快抹去眼泪,洞房花烛夜流泪,会哭散财气的。”
梨花连忙抹去眼泪,志坚鼓着气,靠在墙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妈问志坚:“你们已经吵了整整一个钟头。”
“梨花有了孩子!”
“梨花有了孩子?啊,谢天谢地!”胡妈走过去轻轻抚了抚梨花的月复部,笑得连眼珠都不见了。“真是福相,希望妳替我添个男孩儿。”
“妈,妳别胡涂了。”志坚烦躁地说:“那孩子不是我的。”
“什么?”胡妈按着额角几乎晕了过去。“她带着别人的孩子过门?哎哟,志坚的爸,我辛辛苦苦养大孩子,却讨了一个……”
“甚实也不能怪她……”志坚把梨花编造的故事转告胡妈。
“家门不幸,妖孽入宅。”胡妈大惊小敝她叫着:“志坚,你还不把这不干不净的女人赶走?”
“妈,我们已经正式举行过婚礼,她总算是我的妻子。”志坚低下头说:“只要她肯打落月复中的孽种,我是可以原谅牠的。”
“原谅她?”胡妈看了看儿子的面色,她不敢不顺着他。“志坚,我有办法了。前几天,隔邻的五嫂刚刚打掉一个孩子。明天一早,我去问她要了那条药方,几块钱便什么都解决了。”
“妈--”梨花突然“噗通”一声跪在胡妈的面前。“我求妳不要那样做。”
“气死我了!”志坚指住梨花。“我说了半天,她还是要留住那孩子。”
胡妈见儿子骂媳妇,她立刻打铁趁热,用手推了推梨花说:“妳这是什么居心?喂!妳肚里的孩子不是胡家的,我们有什么理由替妳养这个杂种?”
“妈,求妳做做好心。”梨花一面泪痕,哀哀恳求。
“去妳的!”胡妈一挥手。“我以为妳是什么黄花闺女,原来是个残花败柳!
我早就说妳浅福薄相,看呀!妳一踏脚进门,就惹得我的儿子生气了,以后志坚还会有快乐吗?志坚为人忠厚,心地好肯原谅妳,妳还不识抬举,不肯打掉那孽种。
哦!我明白了,妳一定是想念那坟场里的男人,想养下孩子来纪念他。”
志坚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又嫉妒又痛恨,他走到梨花的面前,轻似无声地问:“梨花,妳坦白说,到底爱不爱我?”
梨花点了点头,她感激志坚对她的容纳。
“那么,请你为了我,拋弃月复中余孽。”志坚再加重语气。
梨花不能答应志坚的要求,她痛恨,痛恨命运之神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安排?
“为什么不说话?”志坚急躁了。“如果妳是愿意答应我的要求,请你点点头,否则,妳就摇一摇头吧!”
梨花按着月复部,终于摇了摇头。
“好,妳--”志坚恨恨她指着她,突然转身疾步走出房去,胡妈连忙紧随身在他后。“志坚,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你还是和她离婚吧!”
“离婚?”志坚虽然痛恨梨花,但是却不愿意失去她。“我们刚刚行过婚礼,怎可以立刻离婚?何况,老太太特别喜欢她,这几天老太大有病,不能受刺激,让她知道这件事,会气坏她的。”
“难道为了顾存老太太,就要我们一辈子替人家养孩子?”
“妈,十五年前爸爸去世之后,我们流落街头,如果没有老大太,我们已经冷死、饿死了,还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志坚说:“我向来最尊敬老太太,我曾经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梨花,我要遵守诺言,我不能够和她离婚,让她再在外面飘泊无依。”
“但是,她不肯堕胎,怎么办?”
“从今晚开始,我不理她,不跟她说话,冷淡她,直至她肯放弃月复中胎儿为止。我能够原谅梨花,但是我不能够忍受那孩子。”志坚叹了一口气:“妈,今晚我去妳的房间睡觉。”
***
志坚因为心情恶劣,一早就出去了。
梨花昨晚一夜没有入睡,加上有孕在身,精神非常疲倦。她靠在床上,正想休息一会,突然听见一阵推开门的声音,梨花以为志坚进来,连忙跳下床,却看见胡妈恶狠狠地对她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躲在房间里享福!”
“妈,我……”
“谁是妳的妈?”胡妈啐了一口。“看见家姑,女乃女乃也不会叫一声,真没规矩。”
“女乃女乃。”
“哼!”胡妈没看她,手指往外一仲。“给我出去洗衫、煮饭、喂鸡、淋花、洗天井……”
“女乃女乃,亚四呢?”梨花从来没有做过粗工,她发慌了。
“亚四?”胡妈冷笑几声:“以前,我以为妳是个娇滴滴小姐,所以我请亚四来侍奉妳,谁知道妳原来是个被男人玩过的烂靴,像妳这样的下流人,也配用工人吗?所以,我已经辞退亚四,节省一点钱,以后这间屋子里内内外外的事情都由你去料理。”
梨花垂着头,饮泣起来。
胡妈盯了她一眼,踏脚出房门,忽她又回转头说:“我警告妳,不准在老太太的面前搬弄是非。”
“我不会的,女乃女乃,妳放心吧!”梨花说。
“谅妳也不敢。”胡妈翘了翘嘴:“还不去煮饭?难道要我来伺候妳?”
梨花不敢怠慢,立刻展开她一天的工作。由于她没有做过厨房工作,既没有助手,就连一个指点她的人也没有,因此给忙得团团转,胡妈又来指挥地做这做那,梨花更忙乱了。
中午时候,胡妈走进厨房尖声说:“妳死了吗?志坚回来了,妳还不开饭!”
听见志坚已经回来,梨花心里有了兴奋。她知道,志坚虽然恨她,但绝对不会刻薄她。
梨花用银托盘盛着饭菜走出去,在大厅看报纸的志坚,闻声也站起来帮忙。
“回来了?志坚。”梨花压着声音关怀地问:“你一定很疲倦了,吃过午饭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吧!”
志坚点了点头,在房间里的胡妈嗅到菜香出来了。
梨花盛好了饭,正待坐下来吃,突然胡妈怪叫一声说:“这是什么饭?又烂又焦又生,正式三及第。”
“女乃女乃,对不起!”梨花连忙站起来。“我替妳煮碗面好吗?”
“煮面?面不用钱买?”胡妈大声呼喝道:“妳呀!简直是见鬼,煮的菜一碟咸一碟淡,一碟甜一碟苦。
“妈,算了!”志坚不忍心。“咸的就放点榶,淡的就放点盬吧!”
胡妈是个“孝顺”母亲,听见儿子这样说,她就没有话说;但是她却不肯放过梨花,她一忽儿要盬,一忽儿要糖,一忽儿要辣酱,一忽儿又要茶,忙得梨花连坐下来的机会也没有。等到胡妈吃完,回房间休息,梨花才开始吃自己的饭,但是饭菜全冷了,梨花的眼泪,一颗颗流在饭粒里。
志坚对梨花仍然存有爱意,看见此情此景,他心里非常难过。他坐在梨花的身边说:“梨花,这又何苦呢?只要妳肯答应我的要求,我待你好,妈也待你好。”
“不用为我难过。”梨花苦笑一下。“我受得了的。”
“今天早上,我向一个朋友打听,知道有一个专替女人堕胎的女医生,只要花点钱,一定可保安全。”志坚说:“妳相信我吧!我不会要你受苦的。”
“我并不害怕受苦。”梨花轻轻摇着头:“我只求你让我保存这个孩子。”
“妳为什么老是维护着小孽种?难道正如妈妈说的,妳仍然想念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