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司机更好,可以舒服些,后天见!”甘子莹放下电话,拍着嘴巴,上楼睡觉。
笆子莹认为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别的不说,会考成绩不理想,也有这幺多人关心她,给她送礼。
人家说独生女不好,她就觉得,独生女像她是蛮不错,父母待她如珠如宝,集万千疼爱于一身。
如果她有一个妹妹或弟弟,情况便会不同,起码会被(他)分去一半父母的爱,所以,她独个儿反而比较好!
有个哥哥也可以,哥哥多半疼妹妹,有个哥哥,自己将来出嫁,也有个人照顾父母。
除了父母宠爱,又有个多情的表哥,他可是白马王子啊!
虽然没有姐妹,但有三个亲如姐妹的好同学,她根本一点也不孤独。
连表哥的朋友也对她很好,她实在好幸福、好美满!
世间快乐人!
吕元健回学校准备开学的事,他准备念完这一年才到香港去。
突然阿祖电话找他。
“少爷,老爷被送去医院,你马上来啊!”
吕元健真是吓了一跳,这些日子他爸病饼一阵,但最近半月身体很好,怎幺又病发?
还严重到送去医院!
坚尼迪医生在病房门截住吕元健,他向他摇了摇头。
“不!不!”吕元健的眼泪都飞溅出来:“不会!爸把什幺都办妥,他正计划回香港。最近他很清闲,身体也很好,要有事,也应该在最忙的时候!”
“元健,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前些日子,他有一个要办妥一切,所以,他的精神得以支持。当一切都办妥,人松弛下来,就支持不住了。”
“怎幺办?”吕元健双手掩住脸。
“孩子,坚强点,我已为你打了长途电话到香港,你姑姑快赶来。但我担心,你爸爸支持不了那幺久。你来了,我为他打支针,我知道他有话跟你说。你不能对你爸爸哭哭啼啼,那会增加他的痛苦。男孩子,坚强点!”
“好吧!坚尼迪叔叔!”吕元健忍着抹去眼泪:“我尽量做到最好……”
他爸爸缓缓张开眼睛,看见儿子,微微一笑。
“老爹,你又打败仗了!”
“唉!这是最后一仗啦!”
“爸爸,不要胡思乱想,你没有什幺大不了,像以往一样会好的。”
“不会像从前一样,我自己知道得最清楚。孩子,在我离去前,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坚尼迪医生关上门出去,他急不可待地说:“孩子,请你宽恕我隐瞒了你二十二年,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爸!不!你不要乱说,你静一静,休息一下。”
“我一休息,便没有办法把话说完。你妈妈,不!是我太太,她根本是不能生育的,她的检验报告书,由二十几年前到十年前的我都保留着。”
“那,我,我是谁?”吕元健好意外,好怕:“我是个孤儿?”
“你不是孤儿,怎样说,你也是我最亲的人;只是,你不是我亲生罢了!”他吸了一口气:“你姑父其实是你爸爸;姑姑是你亲生母亲!”
“不!”他尖叫,浑身一抖:“不是,我不是他们的儿子!”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夏里士律师那儿有我的遗嘱,也有一份你从未见过,你舅母(即你养娘)的遗嘱。还有,还有……这是你出生后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那相盒,有你父母的相片,他们……”
不,不,吕元健必须抗拒,太悲惨,太残忍,他受不了!他晕眩,人转了又转……
笆医生和甘太太赶来只来得及办理兄长的后事。
笆子莹吵着要见舅舅最后一面,甘太太极力禁止她来,表面理由是学校已放完假。其实,他们两夫妇和吕元健之事,实在太复杂,太难处理,她和丈夫非常痛苦,不知道如何解决。
丧事办完,律师也宣读过遗嘱,遗产除了部分拨给慈善机关,余下分成五份:吕元健可得五分之三,现金分别存入瑞士银行及香港银行。其余两份,由甘太太和甘子莹获得。
吕元健几乎有足够的钱可以开一间医院,但是,他父亲(舅舅)去世后,他没有开心过,没有笑过,连说话,也可免则免。
他没有给甘子莹长途电话,反而甘子莹放心不下天天来长途电话,但他都叫阿祖“应付”算了!
大家都明白,吕元健案子情深。自从母亲去世后,父子相依为命,父亲突然去世,他怎不伤心?
他安排好的“晚年清福”都不能享受一天,吕元健想想又心痛。
又何况,突然跑出两个亲生父母来,感觉混乱,心理不平衡,是可原谅的。
吕元健对“亲生”父母十分冷淡,见面只打个招呼,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吕元健对他们的排斥,甘医生夫妇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他的拒绝接受,也合情合理。
笆医生夫妇只有陪他,完全不敢增加他心理压力。
让他休息,冷静!
来日方长,儿子总是自己的,操之过急,可能弄巧成拙,他们耐心等待!
笆太太尽能力照顾他的一衣一食,他反应怎样冷淡,她也受得了。
这天,甘太太见吕元健精神好些,便柔声问他:“我们三个人谈谈,好吗?”
吕元健缓缓点一下头。
笆太太很高兴,把丈夫叫到吕元健的睡房去。
“你也知道你祖父,其实是你外公——我的爸爸,他是一个多幺顽固执着又有偏见的人……
你爸爸是在香港念书,我们是在香港认识、恋爱。你外公对你爸爸本来不错,我们来往是得到你外公同意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样的,让你外公查到你爸爸的母亲——她应该是你祖母,有日本人的血统。你外公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受过日本人的残害,因此,把日本人恨之入骨,虽然你的祖母只不过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统,但是,你外公也认为她是大罪人,严禁我和你爸爸来往,那时,我们已经深深相爱……”甘太太不断地抹眼泪,甘医生轻拍她的背。
“后来你爸爸到日本念牙科,偷偷把我带了去。当时,我在日本的生活也很苦,一方面,言语不通;另一方面,你祖母为了报复你外公,非常刻薄我。你爸爸还是个学生,要依靠父母,也没钱组织二人世界。
大约一年,你外公派人找到日本,终于把我带回香港。那时候,我已经怀了你,你外公要我堕胎。我死也不肯,他又打又骂,但后来终于答应我把你生下来之后,给大哥抚养,因为大嫂入门已多年,经过检验,证实不能生育。
第二年,我生下个男孩,你外公要我抱着你和大哥大嫂一起跪在地上向天发誓,我和你爸爸、大哥大嫂有生之年,不能把你的身世秘密揭穿。我就被迫双手把你送到大嫂怀里,你成为他的儿子。
但你外公深谋远虑,一年后便要大哥带资金到美国去投资;一年半后,大嫂带了你来美国,从此,我和你彻底分开。”甘太太泣不成声。
“四年后,你爸爸学成行医,而你祖父母亦已去世,你爸爸要和我结婚,但你外公仍然不准;我便离家出走,和你爸爸正式结婚。
我和你爸爸结婚后,我们也曾想过把你争取回来。我们来过美国,看见大哥大嫂全心全意疼爱你。你一天到晚粘住大嫂,对我反而十分生疏。我和你爸爸不担心誓言,但是,实在不忍心把你从大哥大嫂手中抢过来,又何况,大嫂终生不能怀孕。
当你六岁那年,我们家添了子莹,我们都认为两个家庭十分幸福!”甘太太接过丈夫递来的纸巾抹鼻子:“但你毕竟是我亲生儿子,我常常因为想你而生病。大嫂十分通情达理,当你上中学的时候,第一个暑假她便带你回来住两、三个月……这十年中没有间断过。她令我可以和你亲近,增加感情,请我们一家人每年团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