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人敲门,也懒得应……房是人家的,门也是人家的。
门推开,一会儿,母亲捧了个托盘进来,上面有饭有菜。
“为什幺不睡一会儿,眼睛像熊猫似的,多难看。”
姗姗翻起眼没看她。
“你一定在怪我,昨晚你和爸爸吵架,我为什幺不来帮你。你爸爸的性格你不了解,如果我护住你,他会更生气,我都为你好。”
姗姗看看母亲,她明白。
“你爸爸是太过份,竟然说那幺难听的话,别是他喝了酒疯了。孩子,你也有不对,你还有一个星期便可以嫁入曾家享福,叫你不要上学,你偏不肯听,留在家内,怎会出事?”
她记得母亲劝过她,本来她也想退学休息,但系主任要做个实验,需要她帮手。系主任一向视她如女儿,况且实验星期三便做好了。她要决定星期四不再上学的,谁知道……因为她出了事,系主任年纪大,心脏病发,病到现在。
“你也不应该走那条小径,好女孩不走暗路,走大门,便没事了!”
也是一念之差,因为那时,怕曾如等急,原来想赶快一点儿讨好曾如,结果自己终身抱憾!曾如也走了。
一切都是命吧!
下午明湘来看她,因为姗姗今天没有上学。
姗姗憔悴的样子,明湘从未见过,曾如跑了,她也不会这样颓丧,把明湘吓了一跳。
姗姗把一切告诉她。
“你后父竟然是这种人,不是亲眼看到,外人怎会相信?他一向像个慈父,又装得那幺疼你。”
“嘿!日久知人心,他心毒!”
“你真的不上学,去做秘书?”
“放屁!书我要念;但是,这儿我再也住不下去了。”
“不怕,到我家住,我家有许多房子,由你喜欢由你挑。”
“我凭什幺搬进沙家,非亲非故又没名堂,还不是惹你大嫂笑话。”姗姗黯然摇头:“她那天怎样骂我?搬进去还不是应了她的诅咒!”
“她说过的话,你还记得。”
“记得!她诬蔑我们搞同性恋,又不相信我是富家女,更不可能嫁阔少爷,只能做老头的情妇。她鄙视我,我还要寄居沙家?怎可以!”
“你功课好,可以申请奖学金!”
“我也是这样想,念书是不成问题;可是,住的、吃的、用的,每月还我后父二千,还要赔他客厅的古董……去哪儿找那幺多钱?”
“这种坏人,你根本不用理他,他又不是没饭吃!”
“非理不可。我不会原谅他,因此我不会接受他的恩惠,也不要负欠他。”姗姗的仇恨,一层层的加深:“否则连我死去的爸爸都没面子。”
“唏!我有好办法。”明湘拍一下手:“我爸爸一向对你有好感;而且,他一直说欠了你一次心意,我爸爸知道你的处境,一定非常同情你。我知道他一定会帮助你,你的学费、衣、住什幺都可以解决了!”
“你爸爸像供养女儿一样的供养我,有什幺条件?”
“当然是无条件帮助!”
“那你爸爸是我的恩人,我欠他人情债,你对我种种好处我要报答,恩人的恩也要报答,那我岂非一生一世都要报恩!”姗姗用力一摇头:“不!我坚决拒绝,心领了。”
“那怎幺办?医学院的功课很繁重,你聪明,又念一年级,当然轻松;二年级就不同了,你除了上学,根本没有什幺时间可以做工赚钱,半工读绝不容易。”
“只要有人类自尊,就算辛苦一点又算什幺?明天我先去找工作。”
“你准备做什幺工作?”
“白天要上学,晚上去诊所做夜班护士、替中小学生补习,尽量找,多找几份!”姗姗叹气:“其它可以拖一下,但那本参考书是非买不可!”
“明天你上不上学?”
“上学,留在家里更闷更烦更讨厌,今天我只是太累。”姗姗拍一下明湘的肩膊:“谢谢你来看我!把心里的不平说了出来,人轻松了。你爸爸好吗?”
“他很好,很努力,我每天送了他上班,我便上学,下了课便去接他。晚上我温习,他看文件,很多事情和工作,都要重新整顿。”
“你的两个宝贝哥哥,二哥不是真的去了多米尼加吧?”
“那还有假的?爸爸的命令,没有人敢不遵从,连大嫂也害怕,要不,大嫂也不会叫特护给爸爸吃那种药。那天二哥上机前还问送机的朋友,多米尼加是不是真有美女?哈!笑死我。大哥呢!每天下班都诉苦,他说经过冻肉部就作呕。哈!炳!被他受。”
“你大哥和二哥原本的工作谁替代?”
“爸爸!其实,大哥和二哥还不是依赖手下。不过爸爸行动不便,要重张旗鼓当然有许多不便之处;所以他把一些办事能力强的旧职员调回到身边。”她说。
“你不是提过你大嫂是经济系学生?未出嫁前还在娘家公司当副总经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为什幺不让她分担点工作?”
“我说过大嫂只会做三件事,第一看紧丈夫绝不能让他接近别的女人!”
“唏!你的大哥很有男性魁力吗?”
“不单只我大哥,其实,我三个哥哥长得都很好看。一个比一个好,最小的最好。他们都像我爸爸,爸爸年轻的时候真是貌胜潘安,风度翩翩。要不,四十岁的爸爸能娶到我二十岁的妈妈,我妈妈长得也很漂亮呀!”
“我相信。看你不就知道了。刚才你说三个哥哥?但你只有一个大哥,一个二哥,我从未听你提过另一个。”
“我还有个三哥!”
“他对你怎样?同母所生?一定很凶,对你又骂又打。”
“他在说不定也会欺负我,兄弟情深。由于他比大哥小十五岁,他们母亲去世时他只有两三岁;所以大哥二哥都很疼三哥。我妈妈想抱一下三哥,他们都联手打妈妈。大哥比我妈妈还大几个月,二哥只比妈妈小五岁。”
“后来你三哥呢?完了?”
“不、不,我出生不很久,他们的外婆就把三哥接去加拿大,一住十年,现在正在念硕士。”
“他后来没有回来?”
“没有!不过大哥大嫂和二哥每年都去加拿大,爸爸未出事时也去,出事前也和三哥在一起。”
“嘿!沙家之宝?幸而他被接走,否则你受苦更多。将来到加拿大千万别碰头,否则逃得了这,又逃不了那。”
“不会啦!他又不认识我,我也未必认识到他,温哥华那幺大,哗!时候不早,我要去接爸爸下班了!”
下课时,明湘交给她一包东西:“回家看!”
姗姗急不及待,在巴士上便把包纸撕开。一看,呆住了。
原来是那六百多元的参考书。
姗姗把书捧在胸前,明湘待她实在太好了。她红着鼻子回家,后父竟在客厅里。
“喂!你明天跟我一起上班。”
姗姗不理他。
“公司的秘书真的要走了。”母亲柔声说:“你爸爸等人用。”
“我的爸爸已经去世了!”
“你够反骨,我养了你十几年,供书教学,我不配做你的爸爸?你敢不听我的话?还有,你把我一客厅的东西摔破,那要多幺钱?”
“你就算算多少钱,我每个月分期还你!”姗姗几乎天天听他说这些话,烦死她,她受不住。
“还?你拿什幺还?卖身?一年还我三千,最少也要还二十年。”
“好!”姗姗一口回复:“我每月还你三千,以后不准你再骚扰我!”
“你?死丫头……”
姗姗跑回房间锁上门。
但,她气平下来,一想:“每月往哪儿找三千元还给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