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琪莉怎么也睡不着。
她忍不住看了看躺在她身旁不远处的文瑞。
别说这男人对她一见钟情,别说她曾深深爱过他,别说她为他养了个儿子,就算他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甚或是特护,两人厮守了一个月,一旦分手,她也会依依不舍。
随他回家,若无其事做孔家少女乃女乃,儿子让家姑拿走,两人去渡蜜月,不!无论如何不可能。
其实,那天她在教堂内看着文瑞和若梦举行婚礼,她已经发誓一生再也不见文瑞。
她为人很大量,就在这件事上,她怎也看不开、放不下,她绝不会和文瑞重拾旧欢。
文瑞开完会,安排好一切,马上回医院。
推开门,琪莉不在里面,去婴儿室,连BB也不见了,琪莉是否抱了BB去花园散步。
走遍整个花园,看不见琪莉,当然也没有看见BB。文瑞又回医院,连琪莉的特护也不见,令他莫名其妙。
“我太太和我儿子都不见了!”文瑞笑着说。
“孔太太和BB!”护士长翻开一份表,“他们早上八时四十五分已经出院!”
“你弄错了吧!我和太太约好今天下午二时出院,况且她怎可以说走便走?”
“她是随时可以出院的,医生早已签好出院纸。我是十时接班的,我回来时孔太太已经走了,你去问问余医生好吗?”
文瑞一颗心象跳了出来,失魂落魄地冲进余医生的房间:“余医生,琪莉她……”
“咦!文瑞,你怎会来的?你今天不是和琪莉及BB出院了吗?”余医生讶然伺。
“我?”文瑞抓住余医生的桌子,“我现在来接太太,我爸妈还没有来,但我太太和儿子都失踪了!”
“不可能,今天早上你八时半先离开医院,八时四十五分琪莉和孩子办出院手续,她说你的汽车在停车场等候她,我还怪你不替她拿东西。”
“不,她没有跟我在一起,我又怎会让她抱着孩子,那着东西出院?平时她要吃橙我也替她剥皮。”文瑞抓住余医生的白袍,“你不要把琪莉藏起来。”
一位护士进来,请余医生去看一位快要生产的孕妇,“孔先生,一位艾先生在孔太太的房间里等你!”
“艾云飞!”文瑞冲出去,进房间,一见云飞便追问,“琪莉呢?”
“十点钟琪莉给我一个电话,她说她的飞机快要起飞了,吩咐我一些事,便匆匆挂线,我赶去机场,她已经飞走了。”
“为什么?”文瑞的身体摇摇晃晃,他打着踉跄,双手抓住窗幔,眼睛通红,声音哽咽,“她为什么又要离开我?她不知道我多么需要她?”
“她以为你需要的是孩子,她不让自己相信你爱她,她也不准自己去爱你,这一次是她错!”
“不要做错事,错一次,一生就完了!”文瑞绝望地跪在地上。他但愿随那白云,飘上天空。
婚礼的故事已全部写完。可是,老板说,这故事的结局不是和“名公子”一样看了叫人伤心?读者会哭的,你怎忍心令她们再哭一次?不能完,写下去,希望永远在人间呀!
琪莉抱着BB,听见女管家和文瑞用英语交谈。
“先生,你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孔太太,也没有卓小姐,只有我一个孤老太婆!”
“你说过,她以前住在这儿。”
“那是几年前的事,那时她来英国念书,回香港后,就没有来过。先生,你令我心好烦,下次你再来,我不会开门。”
“莫斯太太,如果你看见琪莉,请你告诉她,我爱的是她。我也爱BB,只因为他是琪莉的孩子。我不需要孩子,但我需要她!再见!”
琪莉连忙奔到窗前,拉开了一点窗幔,看见文瑞走出来,他穿件黑色的大衣,孤独地向前走,突然他回过头,琪莉把身子闪进去,他看了一会儿,终于低头匆匆离去。
“他是个情深的男人!”莫斯太太还在目送他。
以后,文瑞没有再来过。
孩子两岁了,已经会说很多孩子话。
有一次,BB问:“妈咪!爹呢?”
“你说什么?”琪莉把孩子抱进怀里。
“彼得有爹,BB的爹呢?”
琪莉把文瑞的相架,放在儿子的面前。
“你!”BB叫,“他呢?”
“不知道!”琪莉把脸伏在儿子的头上,“妈咪不知道!”
“我要爹!我要爹!”孩子吵,孩子哭,琪莉也哭,莫斯太太进来把孩子抱走。
琪莉伏在地毯上失声痛哭,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一直以为只要和儿子在一起就快乐,但是,她并不快乐,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没有爸爸的孩子怎能快乐?
这两年她活得很累,很想倒在文瑞的怀里大哭一场。
两年,她已忘了若梦,忘了那可怕的婚礼,但是,她不能忘记文瑞,因为BB是她和文瑞的孩子,这小东西,长得和父亲一样。
为什么文瑞不再来?两年,大概他忘了。
如果文瑞再来,她会跟他回去,是的,她会的怠
但是,他已不再来,有了新欢?怨恨琪莉无情?她怎能结巴巴地抱着孩子飞回香港,厚着脸皮踏进孔家的大门?
她打了个长途电话给余医生。
“我很久没有见文瑞了,以前,他每个月也会来看我一两次。这大男孩我越看越喜欢,日久见人心,他有什么不好,这样的丈夫人家抢着要,当初如果你肯听我劝,今天你已有个幸福的家庭。要不要我去找找他?”
“不……要,”她内心仍在斗争着,她还没有战胜自己,若梦有心魔,她也有,“谢谢你余医生!”
孩子两岁半,莫斯太太说BB可以上学。
“他可能不喜欢上学,第一:人人有爸爸,他没有,他会自卑。第二:他连名字也没有。”莫斯太太的话,使她痛苦了一个月,她独立,她自主,她有骨气,她够威。可是,她到底有没有为儿子想过?她想:和丈夫一起送儿子上学,一定很高兴。
她想回去:算是为儿子牺牲自己。
“……琪莉,你终于和我联络,我正要到英国登报找你!”
“有事吗?”
“我要请假两个月,你要回来看守大本营!”
“去美国探亲?”
“度蜜月,我要结婚了!”
“你不是说:一、二年内不结婚?”
“当我发觉以前都是错的时候,我改变了。做人不能太固执、太倔强、老钻牛角尖,过分的执着,不仅损害了自己,还会损害别人。给别人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文瑞他……”
“以前调皮、活跃的孔公子不同了,现在是个沉默踏实的商人,想不到他这种人竟会是情圣。啊!别人的话你是不会相信的,为什么不自己回来看看?不管怎样,一个月你一定要回来,这回请假,不能讨价还价——两个月,记住了……”
琪莉抱住BB在孔家门口徘徊。
这样等,等多久?万一文瑞有应酬,不回家吃饭?她站几个钟头无关系,但孩子熬不住的。
她鼓起勇气去按铃。
一个女佣透过铁闸的铁花:“找谁?”
“请问,”她很为难的,“孔太太在不在?”
“少女乃?我们少女乃去了英国。请问哪一位找她?”
“我……我姓卓!”
“请等一等!”
一会儿,一位穿黑色西装制服的男人出来:“卓小姐?卓小姐是由英国回来的吗?”
琪莉点了点头。
他马上看了看琪莉怀里的男孩,然后喜悦地嚷着:“少女乃.回来啦!”
守门的来开门,管家在前面引路,人由里面走出来,琪莉满面通红,她尴尬得无可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