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家?”
“我怕碰见吉仔,他又会问长问短,如果你见到他,他问起我,你就告诉他,有一个远房亲戚请我们吃饭。”
“不要让吉仔知道,他知道你不想做蓝领,一定很不高兴。”
“要是我真的和电影公司签约,吉仔一定又要和我吵一场,到时又翻脸。”
“其实屋子里的都不是好人,你赚了钱,我们立刻搬出去。”
丁老爹因为穷了几代,他本身又做了几十年的补鞋匠,实在也穷够了,看见儿子有出息又有本领,便把一生所有的愿望,全寄托在儿子的身上,由望子成龙变成妄想发达,一直向上爬,也不知道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
第二天了子斌回到了工厂,首先找着大姐:“我成功了,被取录了。”
“真的呀!他们给你多少月薪?”
“王老板说给我七百元。”
“什幺?做大明星,每月才给你七百元,那倒不如做工厂。”
“不是月薪,他们还未和我签约,他们要我拍完珊瑚泪,如果我成绩好,才和我签约,现在我在珊瑚泪里演一个学生,有七大戏,每一天一百元。”
“每天一百元,和特约相差无几?”
“他们对我已经算不错了,而且我念台词又念得不好。”
“你这个人真老实,又容易满足,什幺时候开始拍戏。”
“今天,我正在担心,他们要我六点半到写字楼,我六点才下班,半个钟头不知道可不可以赶到。”
“这儿到天皇星公司不很远,坐的士去,大约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坐的士?要花许多钱。”
“的士钱,算在大姐的身上,这几天,你要给人一个好印象,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我绝对不能要大姐的钱,我就听大姐的话,坐的士。”
不出大姐听料,才只不过六时二十五分,子斌便到天皇星电影公司。
到片场,已经七时三十分,片场里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有些竟然是子斌看过的演员,子斌到片场后,林导演叫他看剧本,等会儿有人替他化妆,说他出镜的时候,也有人会通知他。
子斌安份守纪地坐在一角看剧本。
到八点半,有一个男人走出来,“林导演,怎幺还没有人来化妆?”
“怎幺没有,人早就到了。”林导演指住子斌:“先替他化妆。”
“他老角歹角,还是小生?”
“学生哥。”
“那还不容易,喂!”那男人一挥手:“跟我来。”
子斌跟着他:“先生贵姓?”
“我叫亚祥!”
“祥叔!”
“有礼貌,人品不错。”亚样打量他:“念过中学没有?”
“刚会考毕业。”
“成绩好不好?”亚祥一面替他化妆一面跟他谈话。
“有几个优,几个良,优比良多!”
“原来还是高材生。”
“没有用的,我没有钱升大学。”
“不一定要升大学才有用,如果你做了大明星,赚的钱比大学生还要多。”
“只怕我不成材,永远做不到大明星!”子斌在镜子里看看自己。
“我担保你一定红,我亚祥替人家化妆化了几十年,什幺人没有见过?如果你将来不红,我赔你一千元。”
“真的?”
“是真的!妆已化好了,清清的,不要太浓,这样才像学生,才有真实感。”
“谢谢祥叔,我可以留下来吗?”
“这儿是化妆间,等会儿有许多大明星来,你还是到外面坐会儿吧,外面风凉。”
子斌刚站起来,就看见林导演陪着红极一时的大明星——毕荣走进来。
子斌连忙躲过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华荣,心里对他有说不出的羡慕。
“一天赶两组戏,疲倦死了。”
“我们知道华荣哥白天要拍戏,所以特别为你安排晚班。”
“天气热,睡得不好,也吃不下,如果不是和你们王老板有交情,这个戏我不会接,简直是虐待自己嘛!”
“可不是?祥哥赶快替荣哥化妆,好等荣哥拍完戏,早点收工休息。”
亚样忙着为毕荣化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俏女佣进来了,她站在门口,拉长着声音说:“林导演,今天的晚班戏拍不拍?”
“拍!拍!女圭女圭小姐来了!”林导演连忙迎出去。
“晚上还有应酬,不能拍得太晚。”
“我知道,”林导演说:“快一点,戏立刻就要开拍,女圭女圭小姐,你坐会儿,我去准备一切,打好灯立刻请你。”
子斌跟在林导演的后面,看见他走人第二号影棚,里面已经有完整的布景,摄影师和管理灯光的场务员正在忙着“打灯”,剧务告诉林导演一切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拍,而大明星,二三流明星,特约,临记也都到齐了。
“亚昌呢?”林导演问的是副导演。
“他见闲着没事,大概到第三号影棚探班去了。”
“没事做?快叫他回来。”
由十点钟到十二点钟,全都是男女主角的戏,子斌开始打呵欠,可是还是瞪着眼睛看,吸收经验嘛!一直到十二时半,才有子斌的戏,其实子斌也只不过走出去,说几句话,来回走两次就行了。
可是,子斌可能心情过份紧张,他不是忘了台同,就是忘了走位,一直TAKE了几次,后来和他演对手戏的二级花旦,大发娇嗔,子斌被林导演骂了一顿,到TAKEFIVE,子斌总算勉强过关。
休息的时候,子斌很谦虚地问林导演:“很对不起,我是不是很差?”
“你外型一流,面孔也讨好,可惜太木,他们都有没时间同你颠,我很难做。”
“林导演,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拍戏,我也知道成绩很差,不过,明天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但愿如此,两点收工,收工后一起去消夜。”
子斌本来想回家,因为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可是,现在怎样回家,一来人生路不熟,二来连片场在那儿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恐怕连巴士也没有,坐的士回去?哈!那幺远的路程,恐怕要十多块钱。
子斌舍不得钱,只有一直等下去,他由六时半回电影公司,一直到三时,一共八小时,吃完消夜,已经天亮。
他索性不回家,在公司车内睡了一会,先到老爹鞋档,老爹一看见他就骂:“我等了你一晚,你去了哪里?”
“拍戏,一直到三点钟,大伙儿还要消夜,完了差不多已经天亮,我在汽车睡了一会,爹,今晚你不用再等门。”
“你又不回来睡觉?”
“有什幺办法?我问过了,拍夜班戏多数要天亮。”
“为什幺不拍日班戏?”
“拍日班戏我就不能上班,工厂不会让我请七天假。”
“这也是,唉!”老爹摇头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日夜不停,铁打的也挨不住,以后六天怎幺样?”
“为了前途,能支持一天就算一天。”
“上班的时间到了,我带些下火的汤到工厂给你喝。”
“你不要带食物去工厂,以免别人怀疑,尤其是吉仔。”
“吉仔今天早上,已经追问了我好一会,我说你到亲戚家去了。”
第二天拍片,TAKE了两次。
第三天,只需要做一次。
由第四天开始,虽然表情仍然很木,不过,对于拍片,他已经习惯了,而且,也不再怯场了。
他每天回工厂,总把一切告诉大姐,大姐常常鼓励他,也教导他。
吉仔也几次三番向他追问,为什幺不回家睡觉,为什幺一下班就不见了影,为什幺人瘦了眼睛凹下去了。
子斌支支吾吾,直至主任叫他开工,子斌乘机月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