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进过哪间书店去买书了,他多半都是请助理帮他去找资料、搜集有需要的书刊。未当立委前,还有时间阅读,现在他光看那些法案、预算案的数据就已经分身乏术了,哪还有时间看书?
所以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买一本限制级的书要立切结书的荒谬戏码,竟在台湾街头上演了。可笑的是,据他所知,可以拿来改造枪枝的玩具枪,还不至于要以身分证影本与切结书才能购买呢!
梓旻是对的。
这已经不是他能推卸的责任了。纵然他不曾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他是立法院里的一员,他责无旁贷地必须正视这条法规所引起的社会乱象──已经导致多少问题的发生。
上车后,佳筑吩咐助理多加一样要搜集的资料。“文宾,你务必要帮我买到那本《天才小娇妻》。”
“是,我记下来了,委员。”
“妈!”
梓旻急急奔跑回静坐抗议的地方,赫然发现家中的成员都到齐了,除了小扮阿仁在台中以外,大哥、二姊都站在母亲身边,表情凝重地看着她。
“阿旻!妳跑去哪里了?把妈急死了妳知不知道?妈告诉我说妳失踪的时候,我是沿路飚车赶过来的,结果可能得收上好几张红单呢!”梓家怨声连连。
“没错,阿旻。妳自己跑到这种地方来抗议,已经有欠思量了,怎么还能让妈替妳操更多的心?妳鬼混到什么地方去了?快点说!”
梓旻焦急地回头望,发现那名死缠不放的记者还在不远处观望着,她怕那人又要上前来追问东、追问西的,于是说:“好啦,所有的事等回家我再跟你们仔细说,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离开?妳不抗议啦?”梓家眨眨眼。
梓国马上点头说:“很好,我本来就不赞成妳跑到这种地方来抗议,打算用扛的都要把妳扛回去,现在既然妳自愿回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从头到尾都没讲话的母亲,开口说:“小旻,妳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那个在后头鬼鬼祟祟地看着我们的家伙是谁啊?”
母亲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转头朝那名“尾随而来”的记者看去。
“不用理他啦!”赶紧收拾起地上的纸箱与手制的抗议标语。“姊,妳的车停哪儿?我们快走。”
或许是看出她脸色透露的不寻常,家人没有再一味地追问下去。他们分乘两辆车离开了市区。
经过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一行人返抵家门。
拎着纸箱,以为能“不动声色”地溜回房间的梓旻,被大哥、二姊一左一右地夹击,他们把她给架到客厅。
“现在妳该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吧?”梓国表情严肃地开口。
“拜托你们,我是受害者,别把人家当犯人审嘛!”
可是她的抗议,还是消弭不了家人质疑的目光。梓旻叹口气,将自己与赵佳筑的那段“小插曲”全盘供出。
“现在你们可以安心了吧?那个记者很烦,一直追问我和赵佳筑是不是事先认识什么的,又怀疑我和赵佳筑要一起到楼上开房间。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好像天下的女人只要和赵佳筑共处一室,就都一定和他有一腿似的。所以,我才不想继续待在那个地方,并不是我要放弃静坐抗议喔!”
“啧!那些八卦杂志的记者一个个都像是吸血蚊子,见到题材就猛追不放,极尽夸大之能事,害得近来的新闻报导越来越腥膻,什么公正客观的媒体都消失了。”二姊梓家同情地对梓旻说:“妳不必怕他们,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他们敢随便写,我们就去告他们!”
“哎呀,没事被关在电梯里已经够倒霉了,我可不想为了什么报导而天天跑法院。反正我是一号平凡人物,不会有什么报导的价值,他们不过是想报导赵佳筑的绯闻,等他们去查一查,知道我和他真的是没什么关系后,自然就会失去兴趣了,我只要等到那时候就行了。”
梓旻不担心那些八卦杂志,最让她烦闷的是自己被迫中断的静坐抗议。
“妳还知道这点啊?那么,现在就放弃什么抗议活动吧!”
梓国把唇抿成一直线,继续说:“我不赞成妳这么做的理由,不是怕妳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妳有深思熟虑过,自己想达成的目标,有如一只蚂蚁想推倒一头象吗?妳懂不懂政治圈的生态?国家机器是怎么运作的,妳明不明白?这分级办法早在六个月前就通过实行了,妳当时曾经想过它会对妳造成的影响吗?现在妳才要抗议,会不会太迟了点?”
大哥说的话句句都是那么的沉重,梓旻红了红眼眶。“我知道大哥的话没有错,是我太漠不关心这些事,以为自己一定不会受影响。反正我不画漫画,没写小说,那些人要捉也不会捉到我,比我更该被捉的还有一堆。是我当时太天真,没有出来保护自己的创作自由……但现在我就只好躲在棉被里哭,再继续看着别人也一样莫名其妙地被剥夺自由吗?我想挺身而出,不是光为自己说话,我是希望能让其它人也知道,已经有这样的事、大家要注意到这件事。这样也有不对吗?”
梓旻逞强地一抹眼角。“我不会放弃的,我知道自己是只随便踩踩就扁掉的蚂蚁,可是能多一个人也好,只要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我便会不停地、不停地说下去。”
不想再与哥哥、姊姊争论这一点,她转身往楼梯跑去,把自己关进房间。
顿时,梓国承受着妹妹与母亲的双重责难眼神,嗫嚅地问:“是……我弄哭了小旻的吗?”
“不然咧?还有谁啊!”梓家双手插腰。“你就不能体贴一下小旻吗?她的书被查禁已经够难过的了,连亲人都捅她一刀的话,谁受得了啊?”
“我没有要捅她一刀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她,要面对现实。”梓国辩解。
“但你弄哭了她是事实。”梓家唉地大叹口气。“看小旻那么难过,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不能帮上她什么忙。”
“我建议妳现在马上去考高普考,马上去拍总统的马屁,当上新闻局长,接着废除分级办法。”
“……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梓家真觉得“男人”──纵然此人是她的哥哥──有时候真是不懂体贴、不会看情况,只会让人气死的动物。
梓国见状,翻翻白眼。“不然妳希望我说什么?我认识的人里头,全是些商业界的人士,没有文化界、法界或是政治人物。想帮小旻一把,也不知从何帮起?”
“先从闭上你那张嘴开始。”梓家卷起衣袖说:“我来打篇文章做成传单,小旻要到街头静坐的时候,我们就帮她在路边发传单吧!希望这样能让小旻的故事广为流传,让更多人注意到这件事。”
“我们?!”梓国嚷道。
梓家笑着说:“你想做个光说不练的男人吗?大哥。你自己说要帮助小旻的,既然你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那就按照我的法子去做,有异议吗?”
“……我做、我做就是了!”举高双手,在妹妹的“亲情压力”下,李梓国高喊投降。
历史有教训,千万不要与女人为敌,除非你想一辈子活在婆婆妈妈的唠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