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时开始,他不太清楚,但自己的心切切实实地往她那边倾斜。
理由?太多、太杂,或许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并不讨厌你,傅安麒,我说真的。”狄鹏再次地说,他凝视著她诧异的脸: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你不必为这句话感到负担,你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讨厌我没关系。”
安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吃惊得忘了自己有嘴巴会说话。
“咦?安麒姊,哥,你们还站在这里啊?我东西部买回来了。你们动作真慢啊!”手提两大袋日用品与饮料,狄鸿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的寂静,也打破了他们俩紧紧相黏的视线。
安麒转过头去嫣然一笑,将心头的慌张掩埋在笑容底下说:“辛苦你了,让你买这么多,真不好意思。我来帮你拿一些吧!”
“不用啦,这点东西交给男人就好,岂能劳驾安麒姊呢?”狄鸿开朗地说。
“呿,什么男人,凭你身上的几根骨头,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好过分,安麒姊,那我倒要问问看,要什么样的骨头才能叫做男人?你举个例给我听听啊!我知道了,要像阿诺吗?拳击手吗?还是日本相扑力士啊?啊炳,原来安麒姊有恋肉癣,迷恋大胖子。”
“笨、笨蛋!不许污蔑我的名誉,给我回来!不要跑,我要好好教训你!”
望著他们打打闹闹地上了楼,狄鹏将一切丢给了时间去解决。
☆☆☆
囫圃地将迪渥的拿手好菜——海鲜义大利面吞进肚子里,安麒拾起眉说:“对了,狄鹏你的工作不要紧吗?今天一整天都跟著我们到处跑。”
“姊,你也问得太迟了些,现在都晚上九点了。”迪渥吐槽说。
“因为一早上急忙去采指纹、送检定,忙得我晕头转向的,根本没空去管他的工作啊!现在问也是问个心安而已,就算他旷职,我也不可能赔偿他的损失。”呼噜噜地吸进一条面,安麒大剌剌地说。
“我请假了。”
简洁有力的回答背后,可代表了明天堆积如山的工作,以及长官的咆哮怒骂。这是他进地检署后第一次请假,因此今天在电话中告知事务官自己无法去上班时,狄鹏还听见一声哀嚎。
“听见没?迪渥。”安麒以叉子高傲地指指弟弟的鼻尖。
“又关我什么事啊?”无奈地一翻白眼。
“呵呵,呵呵呵。”狄鸿吃吃笑著。“安麒姊和迪渥哥,好像在唱双簧、说相声喔,好好笑。”
“哪里、哪里。能博君一笑是我们的光荣。”
和乐融融的气氛中,格格不入的人只有他——狄鹏拿起餐巾擦擦嘴说:“多谢你们的招待,我吃饱了。恕我明天还有工作,失陪了。阿鸿,住在别人家,不要给人惹麻烦,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我知道。再见,哥。”
尚在错愕中的安麒连忙将口中的面吞下,叫著:“喂,你……”
起身去拿外套与公事包的狄鹏,虽然听到身后传来推开椅子的声音,也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往大门走去,而在他走到楼梯间时,就听见傅安麒上气不接下气的追过来说:“要命了,你别走那么快行不行?我知道你腿长,我腿短。”
“还有什么事吗?”狄鹏面无表情地问。
“……”安麒脸一红,低下头绞著自己的手说:“那个,谢谢你刚才告诉我,你不讨厌我这件事。”
他点点头。“不客气。”
“拜托,你表情别那么严肃好不好,这样子谁还敢讲出心中的话啊?”安麒一跺脚说。
“我现在的表情很严肃吗?”他不解地蹙眉问道。
“……”
这个人居然连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吗?怪不得他永远都摆出那一百零一号表情,要不就是皱眉,要不就是绷著嘴角。车子的零件不上上油就会生锈卡住,依她看,这个男人的脸部神经也一样,会这么缺乏变化,可能是因为久未使用而僵硬了。
不过现在不是谈改善他脸部表情的好时机。
“好,先把你表情的事放一边。我想说的是……”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接触到他深邃的黑眸时又消失无踪。
“想说的是?”他挑起一眉,等待下文。
扑通、扑通、扑通。为……为什么心脏会跳得这么快?她居然会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难以置信,以前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像这种明明话都到了喉咙却无法说出口的情况,一次也没发生过啊!
为何……不过是看了他一眼,想讲的话就讲不出来了?这……该不会就是人家说的……
胆怯?(问题是她胆怯些什么?有什么好胆怯的?)
害羞?(羞答答的小泵娘啊,别害臊,快来哥儿怀里抱~~)
哇!住口,不要唱这么丢脸的歌!这和我或桑狄鹏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干么要对他既害羞又胆怯?这一点都讲不通嘛!
没错,先冷静下来。
“如果那么难以开口,也许我们改天再谈?”
“不,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那个……”大吐口气,安麒摇摇脑袋,骂自己一声“振作”,说:“你不讨厌我的事,呃,我很高兴。”
蠢毙了,这听起来不就等於是在宣告自己很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心情受他的一举一动所影响?她怎么会说出这么蠢的话?!
“那很好。”
才不好呢!瞧他得意的,嘴角都上扬了。
“你可别误会,我这句话没别的意思,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她鼓起双颊,急忙解释。
“我所想的——『哪个』意思?”
喉咙一乾,安麒舌忝著唇,结巴地说:“譬……譬如说我喜欢上你啦……之类的……”
“你喜欢上我了?”他狡猾地反问。
“我就是不希望你这么误会才说的。”她马上澄清。
“那真遗憾。”
遗憾?安麒猛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她没听错,他真的说了“遗憾”两字吗?
“看来我还得加把劲了。”他笑了笑,转身继续走下楼梯。
安麒整个人愣在那儿,连自己叫住他其实是为了告诉他——“我也没想像中那么讨厌你”这件事都忘得一乾二净,脑海中净是回荡著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加把劲?加什么劲?喂,把最后的一句话说清楚啊!
这样下去不就像是令人痛恨的八点档连续剧,播到精彩处,却打上“明天欢迎按时收看”?要不就是言情小说里面,男女主角打滚得正高潮时,写上一句“就这样,天亮了”?害得人想朝天怒吼:“喂喂,吊人胃口也要适可而止吧!”
还有,不要在这种时候朝她露出笑容,那是种对心脏有害,绝对该被列入“枪炮弹药管制条例”中的武器!
“姊,你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看见她垂头丧气走回来的迪渥,好奇地一问。“你跟桑狄鹏说了什么?怎么脸色那么红?”
“我不认识桑狄鹏,不要跟我提他的名字。”阴沈地瞪弟弟一眼,拐个弯转进自己的卧室中,“砰”地用力甩上门。
“……怪怪,我踩到哪枚地雷了?”迪渥惶恐地后退半步。
狄鸿安慰地拍拍他肩膀说:“不要放在心上,迪渥哥,这一种疾病在初期症状浮上枱面的时候,病人自身往往是无法控制的。”
“初期症状?安麒患了什么病?”
狄鸿以超龄的成熟口吻微笑地说:“横写念『LOVE』,中文学名叫『爱』,有些人的说法则是『眼睛糊到蛤仔肉』。”
炳哈哈地,迪渥笑到肚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