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她的病摆在一旁,经过这几百子的相处,他倒是发现蓝菟丝远比他所想像的来得有趣、单纯、可爱一些。原本以为为了刺激任远,自己得忍耐一段日子,强颜欢笑地陪着蓝菟丝,可是真正相处过后,他经常都会忘记自己是在“作戏”而真心开怀大笑。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她那无厘头的说话方式,她不懂得读反话,也不懂得什么叫话中有话,她对于人们所说的话、他所说的话,都按照字面源源本本的接受,不管是嘲讽也好、玩笑也罢,她都很认真地听,很认真地回答——
(那不是会很无聊吗?一个连笑话都听不懂的人。)
起初他是这么认定的,但没多久之后,她那种认真得过了头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有种被解放的感觉……在蓝菟丝的面前,虚伪、假装、逞强都是不必要的,她的世界是那么地单纯而直接,好似没有掺人任何杂质的玻璃般,透明、干净。
渐渐地,他反而有些羡慕起蓝菟丝来了。如果像她那样,只看事情的原貌,从不自己多加东加西的,不作揣测也不去推想,日子应该会过得愉快些吧?相形之下,从她澄澈的双眼中所反射出来的自己,早已经扭曲、变形了。
可笑的是,因为演这场戏,他竟然有一点点同情起任远的处境,也开始能理解何以他会这么努力地保护着蓝菟丝了。以前他认定任远不是罹患了什么重度的“恋表妹情结”,要不就是天生具有管家婆个性,但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的……
白罡皓唇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单纯”也可以和“照单全收”划上等号,蓝菟丝对判断是非、对错。有利或不利这种事,极度地幼稚。要骗她可能比骗一个三岁小孩还简单。
眼前不就有个很好的例子?像他这样不可救药的人,蓝菟丝那双黝黑直率的大眼却还总是满怀信赖地看着他,真是标准的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钞票的典型。
任远的角色大概和极力保护雏鸟的母鸟差不多,而作孩子的永还不知体谅父母的辛苦,一如蓝菟丝不晓得任远为了保护她,不知在暗地里花费了多少心思,还傻优地让他白罡皓这个坏蛋给钓上了。
“老实招来,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又是什么新游戏呢?”男人自顾自地往下说。“嘿嘿,有趣的话,就让我也加人吧!”
“方才不是有人说,怕被泼硫酸?”
以后自己还是挑一下玩乐的伙伴好了,白罡皓默默地想,再继续和这种人为伍,日子也不会变得有趣,他们口中所谓的“游戏”,最近也成了老套,没什么新花样了,不论是“把妹妹”、“赌博”、“飘车”、“冶游”都令人索然无味。
“哎呀,小弟我说说而已,你当真啊!”男人笑得低级,眉一抬说道。“什么时候让我们看看那位自问症的女朋友吧!别忘了,你的就是大家的,嘿嘿。”“急什么?我举办的宴会,她没有不来的道理。等会儿地来了再说吧!”白罡皓将香摈杯放回吧抬,朝演奏乐曲的小舞台走去,他已经听够了古典音乐,夏天的夜晚还是摇宾一下比较high。
人。好多的人。
菟丝一到了人多的地方,下意识就想要退缩。刚到学校的时候,因为有任远握着她的手,所以她才能安心地待着,日子久了,她看习惯了那些人的脸,也知道自己的教室在哪里之后,那种慌张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可是像这样陌生的地方,里面又挤了一堆不认识的人,真的让她有点紧张,有点不太想进去……没问题的,菟丝,你一定可以。班长就在这些人里头,只要找到班长就行了。
“阿丝?”任远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来。
菟丝忙不迭地握住熟悉的大手,将自己的感觉集中在阿远的手心上,“走,阿远,我们进去。”
“不要太勉强了喔!傻阿丝。”他笑笑地弄乱了她的发。
“啊,不要碰我的头发。”她赶紧挥开他的手。“会乱,不要。”
任远苦笑着说:“好、好,不碰就不碰。我知道阿丝花了很多时间,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对不对?”
“漂亮吗?菟丝漂亮吗?有多漂亮?和班长一样漂亮吗?”
因为班长说这是很特别的舞会,要她穿漂亮一点来,可是她分不清楚该怎么穿才叫漂亮,还拉着班长问了半天,最后……班长居然派人送了一套衣裳给她,就是菟丝现在身上所穿的这一套。
模起来非常舒服的、软软的,穿起来轻飘飘的这套衣裳,菟丝很喜欢,她穿上后在镜子前绕了一圈又一圈,但还是不知道,这样就是“漂亮”吗?现在听到阿远这么说,她立刻眼睛一亮地追问。
“嗯……漂亮,比这里所有的人、比全世界的人都漂亮。”阿远唇边挂着溺爱的笑说。
“阿远说谎。”菟丝马上嘟起嘴巴。“你没看过所有的人,全世界的人口也没有都在这里,阿远胡说。”
阿远叹了口气。“好吧,我更正,菟丝很漂亮,这里没有人比你漂亮,这样总行了吧?”
可是菟丝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个答案上头,她拉着阿远的手说:“啊,我看到班长了!”
菟丝大大地挥着手,就像小狈摇着尾巴般,使尽全力挤过人群,朝白罡皓靠过去。任远还是第一次看到菟丝连人群都不害怕,这么积极地想要靠近某个人。望着那抹娇小的身影离自己远去,任远蹩起眉头,有点不是滋味。
“哟!”身后有人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任远一回头看见高若垠,立刻怒道:“你……我不是要你不要参加这宴会?”
“我什么时候也变成你所管辖的?”高若垠倩倩一笑地说。“要不要参加,是我个人的决定。总之我人都在这里了,你就别再吹胡子瞪眼睛的。哈,来一杯香摈吧,淑女都替你端来了,不接过去就不是绅士喔!”
压下心中的怒意,任远知道她说的对,自己是没权利干涉她。无奈地接过酒杯后,任远才注意到今夜的高若垠打扮得格外成熟,低V领的紧身上衣,露出了大片雪白颈项与引人遐思的粉女敕凹谷,刻意绾起的发以碎镇夹子巧妙的固定住,而紧身热裤底下则是一双高跟皮靴。
“如何?还勉强算得上全场第二漂亮的女人吧?”高若垠眨眨眼,唇角含笑地逗弄着他。
任远脸色微红地说:“你听到了?”
“当然,我女性的自尊还小小地受到了打击。不过因为对手是蓝菟丝,我也只好认输了。她今天真的打扮得很可爱,那件雪纺纱小洋装也很高雅,是你帮她选的吗?”
摇摇头,任远的下巴朝那一头点了点说:“白罡皓送的。”
斑若垠吹了声口哨。“那套衣裳可是价值不菲,想不到他还真卯足了劲,即使是为了给你难看,也做得很不惜成本呢!”
“哼,总之我会牢牢地看着他,他要是想在舞会上玩什么花样,让菟丝难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不是他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但他实在无法相信那只黄鼠狼将菟丝诱拐来参加舞会是别无居心的。
万一白罡皓想当众甩了菟丝、令菟丝出糗,好让他任远颜面扫地,那么就算犯法,他也一定会替菟丝出这口气。
“欢迎各位光临这场舞会,我是白罡皓,相信在场的人应该部认得我,不认得我的人大概是走错了,但也没关系,今天我们就不分你我他,庆祝大家从学校中解月兑,尽情地狂欢到天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