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上直无法和你取得联络。”男人一个箭步,从灯光下现身。
明明的心从期望的高峰跌落谷底,她隐忍下失望的情绪,冷硬地说:“正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未婚夫的意外出现!不知该说是时机捉得太好,还是太糟。总之,明明的感觉就像是一块饱受践踏的破布,早已千疮百孔,自然也摆不出什么好看的脸色。
似乎被她冷冰冰的脸孔给吓了一跳,温文老实的男人脸上浮现红晕。“呃……你还好吧,明明。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谢谢你的关心,我确实不太好,遇到了一些让人心烦的事,抱歉,如果你只是礼貌地问候我的状况,可以请你回去吗?我今天已经很累了。”手搭在门把上,把钥匙插入,她疲惫地说着。
“对不起,我不知道……”曾正扬低垂下头,支支吾吾地说。
“不知者不罪,拜拜。”
明明拉开大门等着他识趣的自动离开,可是曾正扬却毫无移动脚步的意思,始终踌躇不决地站在那儿。一眼,她就看穿他的拖拖拉拉、难以抉择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脸有事要说却又不敢说出口。天杀的,这些可恶的男人,为什么要一个个的出现在她眼前。
自己当初到底看上这个男人的哪一点?幸好她没有和他步入结婚礼堂。否则总有一天自己会被他这种慢郎中的个性气死,迟早要离婚的。
基于过去的情谊,明明无法冷漠地把大门关上,赏他一个闭门羹,又见他实在不像是要离开的模样,无可奈何地,明明只好说:“还有什么事吗?”
“明明……”他感动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救星。
“你是要进来坐下谈,还是打算让我靠着门睡着?”指着玄关,明明重重地叹了口气。到最后,自己还是无法割舍所有的情感。
曾正扬像是得到特赦令似的,高兴地跨入明明家中。
明明头痛不已地一边诅咒着自己的软心肠,一边对着进入客厅的曾正扬说:“你先坐一下,我去换件衣服,等一下再谈。”
“好,你忙。”他理所当然地走到明明的厨房里,开始烧水泡茶。
一切就好像回到从前。
明明简单地盥洗把狼狈的脸清理干净,稍微恢复一点精神后,走出卧室所看到的景象,不由得让她浮现这个想法——以前每次他们在外约会回来,她就会让曾正扬进来喝杯茶,负责泡茶的人向来是他。明明当然不至于连茶都不会泡,只是曾几何时这成了一种惯例。
泡好的热茶摆放在桌上,曾正扬一见到她出来,立刻说:“出来得正好,茶刚泡好呢。”
想一想,自己连请艾昕进屋子里都不曾有过,可是她却把“自己”交给了那个男人。眼前这个男人则是不知来过多少回她家,熟悉这儿的厨房就像熟悉自家的后院,茶包放在哪里、茶壶在哪里,他都一清二楚,而自己却没有任何想与他在婚前就跨越那道关系的。
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情感,到底是如何构造的?人生的荒谬,让明明突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许的无奈、几许的惆怅。
“咦?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收敛起只会让自己更形悲惨的笑,明明坐到沙发上,拿起热热的茶说:“谢谢你,以后茶就由我来泡,怎么可以让‘客人’做这种事呢。”
笔意强调“客人”两个字,她想借此让曾正扬明白,不论他今天来的目的为何,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随着解除婚约,而回到最单纯的起点朋友就是朋友、客人就是客人。不是夫妻,又何必表现得像是老夫老妻。
顿悟了明明所要传达的意思,他尴尬地低头说:“明明你又何必把话说得……好像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们是没有‘关系’,不是好像。”切掉这些无用的对话,她喝着茶,开门见山地说:“你来是为了什么,正扬。我寄出去恭喜你的红包,没有送到你手上吗?”
他双肩一抖,像被人挖出伤口。“其实,我就是要找你谈这件事的。”
“红包包得太少?”她冷冷一刺。
“当然不是!”慌忙地摇头,他清清喉咙说:“你以前不会这样直接的,明明,你就别刁难我,让我下不了台了。”
以前、以前,以前她可是为了维持优良未婚妻的形象,费了多少工夫掩饰自己的本性,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跟她提“以前”不是很可笑吗?她以前也没有想到他会丢弃“完美无缺”的自己,选择别的女人啊!
明明挑起一眉。“你如果是想来找‘以前’的汪明明诉苦,我可以告诉你,她刚好外出不在,去做伤心之旅,或许要好几年才会回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你想找我谈,我洗耳恭听,不想谈就请离开吧!”
吞下一口口水,初次见识到丕变后的她,对曾正扬来说也是另一种刺激。“你真的变了,明明。”
“我是变了,因为我知道伪装自己没有什么意义。”她放下茶杯说。“你也一样,我们两个都是戴着面具在交往的,这次你的毁婚,对我们俩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那你原谅我了?”浮现一丝希望,他小心地问着。
“为了我一句‘原谅’,特地登门造访吗?那你早说,就不会浪费我们的时间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之间结束了,我从未想过要报复你,但是背叛就是背叛,没有什么好原谅不原谅的,我心胸没有宽大到可以忘记一个人过去的错,但也不会小器到挂念着你的错而拖累到彼此的人生。我接受你的歉意,让我们都走出过去吧。”明明平心静气地说。
“嗯……那个,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为了你的原谅而来的。但是你能不为了过去的事而憎恨我,还把我当朋友看,这一点我很感谢。”他深深吸一口气。“我一直想着要怎么跟你开口,其实是……我有一件事非请你帮个忙不可。”
看样子,现在才导入正题。
明明认命地说:“你就直说吧,是什么事?”
“——能不能请你和我一起去见我的父母?”他鼓起所有勇气说。
“啊?”
“呃,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吃惊。我们都已经解除了婚约,这样子厚脸皮来请求你,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但我真是被逼急了,不得不出此下策。拜托,明明你真是我惟一最后的希望,请你答应我!”他不仅朝她低头,整个人也从沙发上双膝着地地对她恳求。
“慢着,你这是在干什么!”明明也跳起来。“我可不想缩短几年性命,人都还没往生,你拜什么拜!”
“我爸妈听到风声了,他们从传言得知我自行取消和你的婚约,十分愤怒,说要从欧洲回来,查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有事先禀报他们,就擅自结婚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接纳阿鸢的。阿鸢的过去与背景,他们两老不可能接受。所以,求求你,为了挽救我和阿鸢的婚事,我只能拜托你和我一起去见我父母,由你出面解除婚约的话,他们就无话可说了。到时候等风声平静,我再把阿鸢介绍给他们,这样就能皆大欢喜,阿鸢和我的婚姻也能保住,求求你!”
曾正扬的父母是传统老旧的大家庭家长,有着长久历史的严格书香门风,讲究门当户对的观念,从过去对曾正扬而言就是个摆月兑不了的包袱,这些明明都知道得很清楚。身为家中最小的儿子,他不但是在众人的宠溺下成长,也是在父母强力干涉控制的阴影下一路走过来,那种无形的压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外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