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可是高级知识份子喔。”王昱之终于露出笑容。“坐啊,哪有让律师罚站的道理。”
“你终于笑了。”曾国华坐了下来,从手提箱中拿出他拟好的两份离婚协议书。“也许又要笑不出来了。”
“是吗?”王昱之接过他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书。“没那么严重吧!”
“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修改的。”曾国华尽职的说。
“要你拟一份离婚协议书,你就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拟的够完备了吧,怎么还会有问题。”王昱之不忘反讽回去。
“哈哈哈!我是给你有时间后悔耶,你们四个好不容易有人嫁出去了,我当然不希望看到不好的结果啊。”这是他的真心话。虽然常替人办离婚,但是他仍然希望每一对夫妻都能在最后关头反悔,重修旧好。
“放心,其他三个好得很,只有我比较不长进。”王昱之也知道她们四个曾经约好要一起出阁的,如今她却摆了一个乌龙。
“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人与人之所以会结为夫妻,靠的都是一个缘字。”曾国华语重心长地说。
“喂!我要是不离婚,你就没钱赚了耶!”王昱之怪叫。
“我只是不舍得这么好的一桩姻缘,“无缘无故”就结束掉。”他用此语抗议她什么前因后果都不告诉他。
“不是无缘无故,是说来话长,改天有空,或是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给你听。”她也不是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总之,一言难尽。”
包何况……
王昱之再度瞥了一眼报上那张照片,心中不禁苦笑:更何况他新欢都找好了不是吗?
哼!还说跟她没什么关系,骗人!
想到此,一股无来由的心痛涌上心头,教她难过的想掉泪。为了掩盖自己的失常,她假装低头研究手上的离婚协议书。
“好吧,不勉强你了,也许你真的有你的苦衷。”精明如曾国华,怎么会感觉不出此刻气氛的不对呢?
“嘟!”电话内线响起。
“什么事?”王昱之问。
“总经理早上没有访客,经理是不是现在就要找总经理?”电话那头传来西施公式化的口吻。
“跟他说我稍后就到。”挂下电话,王昱之收起手上的离婚协议书交回给曾国华。“走吧,找另外一个当事者去。”
她不想再拖了,也许事情解决了,一切就会太平了。
***
夜幕低垂,星儿初上,整个台北市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放弃了白天的忙碌,随着天色的加黑,霓虹灯妄想取代太阳的位置,努力散发炫目的光;路灯也不让它们专美,招朋引伴占据街头,与霓虹灯相互辉映,相较之下,月光就显得逊色许多。台北市的夜比白天还有活力。
懊是上班族卸下工作压力,解放自己,尽情享受糜烂夜生活的时刻,却有人仍伫留在办公室,独自品尝另一种台北市的夜。
结束了吗?
他跟她之间真的结束了吗?
孙纪威站在落地窗前,俯看繁忙的街景,脑中的思绪却比街道上的交通还乱。失了序的交通,有交通警察来管理,但是失了序的婚姻关系,该由谁来挽回呢?
手上的菸早已燃尽,他却无力再去点燃另一根,任由没有温度的菸蒂陪伴他度过漫漫长夜。
“叩叩叩!”
门外有人敲门,拉回了他漫游的思绪。“谁?”
“是我!”丹尼尔推门而入,为满室的菸味皱眉。“纪威,你抽太多菸了吧!”
“丹尼尔,是你啊,怎么还没走?”
“真是的,灯也不开。”
替他开了灯,看到他那副落拓模样,丹尼尔怪叫出来:
“我的天啊!你在干嘛?”除了满室的菸味、满桌的菸蒂,最教丹尼尔吃惊的是,孙纪威此刻的尊容绝不比刚出狱的受刑人好到哪去。
“没什么啊,偶尔体会一下堕落的感觉啊。”孙纪威说的轻松。
“堕落?”丹尼尔一双打量的眼从上到下看了他好几回。“发生了什么事吗?孙伯伯、孙伯母还好吗?”
“好得很,他们没事。”懒懒的回话。孙纪威觉得脚有点麻了,索性将自己丢入身旁的沙发中。
“还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丹尼尔不太相信孙纪威会为了工作这种小事“堕落”。
“没事,公司好得很,短时间内倒不了的。”
“那……究竟是什么事让你想体会一下坠落的感觉?”丹尼尔愈看愈觉得不对劲。
“没什么。”他什么也不愿意说。不能让人知道他堂堂孙氏的接班人,会为了一点“私事”而让心情受影响。
“没什么!”丹尼尔气绝,不悦地来到他面前一把揪起他。“你就这么死要面子吗?跟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宁可把话闷在心里苦自己,也不愿意我这个朋友帮你分忧?”
“……”
“不说是不是?好!朋友一场,我们就到此为止了!”丹尼尔一把将孙纪威甩回沙发上。
“丹尼尔!”见他要走,孙纪威急着喊了出来。
“哼!反正你也不把我当朋友,我何必自己往脸上贴金!”
“连你也要走了吗?”孙纪威无力地问。
“也?”丹尼尔的脚步在门前停了下来。“你是说谁走了?”
“……”
“纪威?”丹尼尔再度蹲回孙纪威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孙纪威缓缓开口:
“没什么,反正她迟早要走,这也是我早就答应她的。”他只是没想到当初答应的很容易,如今做来,却不如想像中简单。
“她?”丹尼尔仔细推敲孙纪威的话,经过一番抽丝剥茧之后终于了悟:“你说葛蕾丝是不是?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她此时应该在庆祝了吧?”
“庆祝?”
“对啊,庆祝她重获自由,庆祝她重生啊!”他说的心好酸。想到她那么急切的想要离开他,他的心就像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个印一样难受。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几乎不能呼吸,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不下千万次希望她要他别签,只要她一句话,就一句话,但是……
大局已定,一切又回归到原点了不是吗?这不也是他当初期望的吗?
“你跟葛蕾丝正式离婚了?”
“是啊,这不是大家当初说好的吗?”孙纪威强挤出一抹不在乎的笑。
看得出他笑容底下隐藏的痛苦,丹尼尔大胆的假设:“其实你不想的对不对?”
“……”
“你爱上葛蕾丝了?”
“……”
“我早该看出来的,从你调走思维的那一刻起,唉!我真笨喔!”丹尼尔恍然大悟的敲了一下自己脑袋。
“……我……只是没想到会那么难……”
“啊?”
“从来没想到只是签个名,竟会这么难。”他终于承认自己的不舍了。
“既然不愿意,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要签字?”他就是搞不懂,面子对他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因为我答应过她了,我不能自打耳光。”说穿了,还是面子问题。
“唉!你喔!”丹尼尔没辙的摇头。
事有轻重缓急,难道他就宁可保有那可笑的面子,而放弃一个好女人?!好几次他多想拿棍子敲醒他那顽固的脑袋,但是没有一次的意愿像现在这么强烈。
“哼!不过是一个女人嘛……”孙纪威自我安慰。
“是!既然如此,你何必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死鸭子嘴硬。
“我只是难过自己生命中出现了第一个失败而已。”说什么他也要挽回最后一丝尊严。
“你不是早有打算将自己的婚姻当作一项企业工具?”此刻的丹尼尔就是想泼他冷水,他就不信顽石不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