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他淡笑。
“以后我找男朋友才不要找像你们这种‘天龙’类的,否则要接个吻多不方便啊。”才一说完,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不会啊,你看。”他走向我,双手从我腰间一把抱起,与他对视。
双脚腾空的我,慌张地用双手攀住他颈项,嘴里急嚷:“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啦!”就在我与他四目交接时,他那闇黑的星眸,彷佛两泓深潭,将我的灵魂摄入其中,让我一时失了神,直到我感觉有股温热轻啄了我的唇,才将我的心智拉回。
他刚刚对我做了什么?手抚着唇瓣,睁大眼看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吻了我。
“对……对不起。”他轻轻将我放下,不大自在地向我道歉。“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再开口。
那一吻,虽然很轻、很轻,但是却让我的心跳乱了常轨。我不明白,只是短短两、三秒的唇瓣相碰,对我却造成如此大的震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躺在床上,食指轻轻滑过我的嘴唇,想者那一吻的感觉和现在的差别,竟是奇怪的不一样,不都一样是肌肤相触吗?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感受呢?
那一晚,我失眠了。
※※※
星期天的早晨,街道显得特别慵懒,没有平日的喧嚣及刺鼻的汽机车废气,有的只是行道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它盎然的生命及绿意。由于贪恋这难得的宁静,我提前两站下了公车,漫步在全台北市绿化最成功的仁爱路上,顺便吸汲清新的空气舒畅身心。
以往,只有在校园内才能呼吸到这样的空气,至于平常的街道充斥着一氧化碳,想要呼吸到干净的空气,实在不容易。看看手表,时间还早,于是就近选了一张镂花铁椅小坐一下,享受片刻的宁静。阳光虽然逐渐增强,但浓密的绿荫为我挡去了大半的紫外线,使我不用担心是否被晒伤,进而专心于这迷你的森林浴。
直到约定的时间将至,我才来到咖啡屋前。原以为会是我早到,但是他比我更早,因为我老远就看见他在咖啡屋前来回踱步,直到我的出现,他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我……我以为你不来了。”两人在咖啡屋内坐定后,他忍不住开口。
直到侍者来点完东西后,我才回答:“为什么?我又没有迟到?”相反的,我还提早了五分钟。“因为昨天……”
想到昨晚那个“碰触”,我的心跳又稍稍乱了序。一整个晚上无法入睡,好不容易让早晨的清新空气冲淡不少无措,现在经他一提,不争气的心跳隐隐失控。刻意要忽视这种失常的反应,我佯装镇定,表现得尽可能潇洒;就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变红。
“昨晚我不是答应你,今天会赴约吗?”我玩弄着桌上的假花,眼睛不敢看他,怕泄了自己的底。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停住了话,大概不知该如何开口吧。
这个发现令我高兴,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心情受影响,他也是。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感受?其实,我真的很想问,只是……不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好心地替他把话说完,同时也回答了他:“放心,我知道你是不小心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一方面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及骗自己。
“不是的,我…………─”这一次,他的话又没说完,因为侍者此时正好送饮料过来。
待侍者把饮料放妥离去后,他再度开口:“你真的那么想?我是……不小心的?”
看着杯中的饮料,用吸管搅动其中的冰块,让冰块碰撞玻璃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不爱喝冷饮,但是偏爱聆听这种清脆的响声。常常在没事或者看书时,手持一杯冰水搅啊搅的,只为了听听这声音。相传周幽王的宠妾褒姒喜欢听丝绸撕裂的声音,周幽王为了博得美人欢心。准备了大量的丝绸来讨好她。劳民伤财,终至亡国。
幸好,我不是褒姒,也不喜欢听丝绸的撕裂声,只喜欢这种搅动冰块的声音。
冰块不贵,也可以自行制作,应该不至于散尽千金,更不会因此而祸国殃民吧。
“啊?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只顾着搅动杯中的冰块,没仔细听他说的话,此时才急急想起要拉回注意力。“算了。”他有点沮丧地低下头,喝着他点的冰咖啡。
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就像一个健康的大男孩对,一个在阳光下的耀眼男孩,而不是躲在暗巷里的小混混。到底是什么因素使他“弃明投暗'呢?
“我的脸怎么了?”因为我的注视,让他觉得不自在,形状优美的剑眉高高扬起。
“没事。”只是很好看,很……帅。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在等你开口,我今天来的目的应该不必再提醒一次吧?”
“前因后果挺复杂的,你真要听?”他的嘴角浮上一抹冷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不介意请你吃午饭。”这算是我的回答了。“如果还不够,可以再喝个下午茶,如何?相信这样的时间够充裕了吧。”
他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国中时,我父母开始闹离婚,因为我爸爸整日忙于工作,忽略了我妈,所以她要跟我爸离婚。我跟我爸努力求她,但是她十分坚持,所以两个人便签下了离婚协议书,而我的监护权则归我爸爸。”
想不到是因为父母婚姻的失败影响了他的人格发展,但是情况似乎没那么单纯……
“我爸在离婚后并没有改变对工作的热忱,每天依然早出晚归,对我的事不闻不问。他只知道拿钱给我,不晓得我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被人欺侮……等。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故意接下“老大”的位置,也闯了一些祸,老师因此常常通知他来学校。谁知,他根本没空理我的事,在几次的传唤无效后,老师也放弃了──放弃我爸、也放弃我。”他眼底的落寞尽收入我眼底,现在我终于了解,为什么他当时看起来似乎很孤独了。
虽然同情他的遭遇,但是对他勒索别人钱财的行为却是不能茍同,那是犯法的行为啊。
“老师传唤无效,所以你干脆祸闯大一点,让警察来传唤他?”
“再也没有人传唤得到他了。”他看着杯中的饮料,神情哀凄。“两年前,他死了。”
“啊?”我一时语塞。
“车祸,酒后驾车,车子失速冲下高架桥,车毁人亡。”
“对不起。”这时候,能说的,除了这一句,我实在想不出其它更好的话了。
“他死后,我就被我妈接过去和她一起住。她已经再婚了,那个男的也离过婚,带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都还在念国小。”
“他们对你不好吗?”
“哼!他说他是恨铁不成钢。只要我稍稍犯错,他就打得我遍体鳞伤,动不动就不准我吃饭,连零用钱都没了。起初我还真的相信他是为我好,但一次无意间听到他在向我妈抱怨我的不是,我才知道他替我扣了多少罪名,难怪我妈对于他的下手狠重不置一词,反而用一种责难的眼神看我。”他愈说愈激动,双手握成拳,指节也泛白了。
“那两个弟弟妹妹也不忘落井下石,没事就当着我的面笑我是拖油瓶。哼!他们不也是一样,有什么资格笑我。”
他真的是生气了,指关节喀喀响个不停,我伸手轻拍他手背,希望缓和他的忿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