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存心刁难!颜童有了结论。
“少爷您……”
“过来!”裴颖风没给她机会辩白。“过来喂我喝药,今早我可是病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倚进了椅背。
“……”颜童的表情更难看了。
“不就是喂我喝药罢了,妳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我看我也没有留妳的必要。”见颜童一脸不服,裴颖风补上一句。
他这算是威胁吗?颜童蹙眉。为什么从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以为难她这个小侍从为乐?
许久不见她有动作,裴颖风终于肃起脸。“看来妳己经作好决定。这样吧,明早我就让管事清了妳这几天的薪饷,而妳为定丁们看病的部份……就跟帐房多领个二十两纹银,算是诊金吧!”
他摆了摆手,示意颜童可以退下了。
霎时,颜童惊嚷“少爷……颜童并没说我不愿意呀!”
“愿意就过来,还磨蹭什么?”剎那间,裴颖风的表情迅速撤换,他像猎人看见猎物掉进陷阱般地暗笑。
其实喂药对颜童而言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问题是她现在要喂的对象是个狂妄自大的男子,但碍于身份,她心中纵有不甘,仍是得乖乖照做。
她走近了裴颖风,端起药碗,并将一匙匙舀起的药汁吹凉,再往他嘴里边送。
然而在喂药的过程中,她手臂上那被烧伤的口子频频被她粗糙的袖布磨痛,而且每一抬手,她就得痛上一回。
不知从何时开始,看着、逗着眼前的女子竟成了他裴颖风消磨时间的趣事之一?甚至于只要她一个困窘的表情、一个回嘴,就能为他带来莫名的欢愉。
这是前所未有的!
他细凝住颜童,正想厘清这种感觉,然而就在下一刻,他觑见颜童脸上的一抹细微表情时,他的好情绪也就跟着消失无踪。
他猛然叩住她提起的右手。
“呃!”一阵剧痛霎时纵裴颖风手抓之处传开,颜童忍不住痛呼。
“怎么?伺候我当真这么令妳嫌恶难耐?我可没强迫妳。”他误解了她的反应,因而些微不悦。
“少爷,我只是……请您先放手!”裴颖风正紧紧抓痛她的伤口。
他冷笑。“只是贪财,还是只是迫不得已让我爹逼着来监视我?”
“监视?”颜竟困惑。“我不是……呀!”
她的否认,迫使裴颖风更加重了手劲。衣袖下,她的伤口已经被抓得血水直渗,捱不住疼痛,颜童禁不住腿软。
眶当!她手上的碗匙连带摔碎。
见状,裴颖风终于感觉有异,因为他使出的力道并不足以令她痛成这样。于是,他松开手,改叩住她的手腕,而颜童的衣袖也渐渐滑至手肘处。
“这是……”他看见了她手臂上已然惨不忍睹的烧伤。“妳烧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及时处埋?”
原来她那不自然的神情全是因为疼痛使然,他居然还以为她是老大不服气!
对于裴颖风一连串的问题,颜童只能力不从心地摇了摇头。煎完药,她就只惦着将药尽快送到书斋来,根本没时间理会手臂上的伤;而现在她更是没空理会,因为她的脑子已被裴颖风方才的指控填得满满的了。
“少爷,颜童……确赏是老爷雇来的没错,但绝不是为了要监视您。我现在既是少爷的随身侍从,自然事事都会为着少爷,与老爷无关。”
她吃痛地瞪住他。原来他就是为了这原因而处处为难她,可是,他所谓的“监视”又从何而来?
都痛成这样了,居然还不忘替自己辩解!盯住颜童倔强的脸,裴颖风不得不摇头叹气。他站起来将颜童拉出上椅后,便自书柜下的储物屉拿来一盒子的瓶瓶罐罐。
“别动。”他挑出需要的药品,随即握住颜童的手腕,仔细端详着伤处。
“这……这伤颜童会自己处理,不必劳烦少爷。”她发窘地想缩回手。
“我叫妳别动。”他牢牢抓着她。“清洗伤口会有点痛,妳忍着点。”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啊!”一向帮人擦药擦惯了的颜童,完全没想到清洗伤口居然会这么痛。
“我早说了会痛的。”
裴颖风朝伤口吹了吹气,而后替她上药时,也不忘观察她的反应,怕一不小心又弄痛了她。
渐地,颜童已然忘了再推拒。她困惑于他突然改变的态度,也沉迷于他温柔的低语和动作中,不知不觉,她的两颊开始烧烫了起来。
“像妳这么容易脸红的……『男人』,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他看见她的反应,不禁嘲弄。
“我……少爷您为什么……”
“为什么想替妳上药?”他替她包扎好了伤口。
颜童点头。
“因为我从不虐待下人,即使是一名处处不听使唤的随身侍从。”他的回答真假掺半,因为除了裴福,他从未对任何一名仆役这么关心过。
“我……不听使唤?”她瞠大眼。
“我没说是妳,不过妳想承认我也不反对。”他因她单纯的反应而低笑。
“您……”原想辩驳,可颜童却突地停住,因为她发现,现下的气氛是她和他见面之后最平和的一次。
原来,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爱挑人毛病的。像是响应一般,颜童报以裴颖风一个微笑。
“颜童谢谢少爷,这伤口稍后我会自行处理,恕不必担心;还有少爷方才提到的『监视』,颜童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总而言之,『监视』并非颜童被雇来的目的,您大可放心!”
“妳……”裴颖风顿时着了迷,不是为了颜童一番辩驳的话,而是为了她那抹发自内心的绝美笑容。
她那满含笑意的星眸,和花瓣似的嫣唇,无一不撩动着他的感官。蓦地,一股驱使着他低下头。
“叩!叩!”
就在他的唇触及她笑意的来源之前,一阵敲门声响起。
哪个家伙那么会挑时间!
裴颖风不禁暗咒。他望住颜童那近在咫尺的微笑,旋即意犹未尽地以拇指刷过她的嘴唇。“妳的嘴……沾了炭末。”
“炭末?”闻言,颜童便怯怯地以手背擦了下嘴,孰料她这生女敕的反应,又硬是撩得裴颖风再起。
这时敲门声又不识趣地二度响起,于是裴颖风只能打消念头。
“谁?”他问。
“是老奴,少爷您不是叫人找我吗?”门外,裴福正等着对帐。
“福叔……”裴颖风想起了正事,他望向颜童。
颜童连忙蹲地收拾起碎杯盘。“……少爷若无吩咐,那么颜童便退下了。”收完,她往门口走去。
“妳手上的伤,记得处理。”盯着她,他不忘补上一句。
虽然他的语气听来像命令,但颜童仍是回头向他颔首。“是的……谢谢少爷。”
“谢我?”
望着颜童的背影,裴颖风不由得摇头轻笑。如果她晓得他刚才想吻她的话,她还会想谢他吗?
一进门,裴福便瞧见裴颖风难得的一派悠闲。
“童兄弟怎么了?瞧他脸色有些怪异。”颜童的困窘和裴颖风的笑容令裴福有些怪奇。
“没什么,我的风寒好了,而『他』却得了风寒,现在正发着热,所以脸红了点。”裴颖风随便应了句。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糟糕!大伙儿的痛都让他给医好了,没想到他自己却给病了。要不是有童兄弟的药帖,我这肩疼的老毛病还不知得犯上几天!”
裴福不疑有他,一面翻着裴颖风递给他的帐册,一面叹气说道。
“她也替福叔看了诊?”
“是呀!没想到他年轻归年轻,医术倒还不差,日后跟着少爷一定能帮上不少忙,不像老奴……唉!就连这次北上运马也没能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