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蓉!”看到一旁的沈若水,随口问说:“你的朋友?”
“不……嗯……”吴倩蓉含糊应着。
女孩子也没在意,心思都在别的事上,语气轻快兴奋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每次要是听说了,都是跑第一的。”
“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啊!”女孩们有些意外,口气更加兴奋:“连明彦来了!就在学校里。”
“真的?”吴倩蓉又惊又喜,乌黑的大眼立刻发亮起来。
“对啊!你真的不知道?”
“在哪里?”’吴倩蓉急切地问。
“听说在第一教学楼吴教授办公室那里。还以为你早去了!他上回来不也是去那里?听说他到欧洲发展之前,吴教授曾经指导过他不是吗?我们正要过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那还用说!吴倩蓉急忙拉住她们,着急说:“我们快过去吧!”
匆忙间停了一下,回头看沈若水一眼,眼神凌厉尖锐,写满排斥不满,像私人领地前面常会挂的告示牌上的警告那样——生人勿近;或者动物进食时,对侵入者发出的低鸣警告——这是我的,不要靠近。
沈若水呆了一下,站在那里,直到吴倩蓉都走得不见人影了,才醒了似,吐叹了口气。
原来明彦也来了。真是巧啊。那当年,她第一次来这大学的时候,就遇到了明彦……啊,回忆真是种奇怪的东西,又远又近的,有时缥缈难寻,有时历历在前。
她又吐叹口气。不过,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那么巧了,也没必要去找——
手机响起,她手忙脚乱一阵才接了,还不是很习惯。
“若水。”电话那头,班贝的声音又轻又小,像是捏着嗓子,又像捂着嘴似。“对不起啊,说着说着不知怎地,我得请教授吃饭了,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
“我知道了,没关系。”
“你不必等我。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当然。我又不是小孩,你别担心。”
“对不起哦。”
“收了电话,她又呆了一会。本来预期好跟班贝一起吃饭,一下子打乱。好像什么部分突然抽空一样,一下子无事,脑袋空白起来。
“若水?”身后忽然轻轻一声叫唤,有些意外,更是惊喜。
沈若水回头,不禁愣住。“明彦!”’
心里才想不会那么巧,怎么就那么巧!太戏剧性,太小说性安排似的巧合啊。
“你怎么会……你不是……”说着,停下来。刚刚那两个女孩不是说?
“我跟主办单位就约在附近,讨论完后就过来拜访以前指导过我的教授。”连明彦笑又笑,充满没预期的喜悦。“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水?”
“呃,我跟班贝……嗯,一位朋友一起来的。她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过来的,我没事就跟着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明彦开始叫她的名字,不经意又自然。
“真是巧。以前也这么遇见过,我们真的很有缘。”连明彦望着她。眼底的波涛太满,反而收住笑。
“就算没遇见,明天也会碰面的。”
不,那不一样,对他来说意义不一样。连明彦不自禁走近一些。从前的从前,一点一滴都记在他心里。
“对了,你去医院了吗?”如今对明彦,沈若水已习惯他的靠近,不会再下意识地拉开距离。
“正打算过去。”
“啊,那……”有迪一两难。
“吃过饭了吗?”连明彦问。
沈若水摇头。
“那么……”他牵住她的手,左右看看,确定方位。“一起吃饭吧。
这里的学生餐厅还不错。”
“啊,可是……”
“可是什么?”他牵着她的手,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可是……明彦……”虽然不见得每个人都能认出连明彦,但连明彦身高腿长,很容易引人注目,小道上来往的人,不时对他们投上一眼。
“你不想去吗?”连明彦停下来,看着她。
“不。”沈若水摇头。“只是……”或许是记忆深处里的什么吧,她实在不习惯艺术大学这种氛围。
“要不,换个地方?”
“嗯。”沈若水轻轻点头。
连明彦牵着她,牵得更紧一些,往大学外走去。既不顾盼,也不在乎周遭时而投来的诧讶目光。他不想在乎,也不去在乎。相聚这一刻,他能有的只是这一刻;因为有这一刻,这以后,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他才能熬得过那时时似乎总是在黑夜里的深刻的痛与寥落。
第7章(1)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话说着都超回音,江潮远的声音听起来感觉便有点远,好似他所在的地方很大、很空洞。那头夜深,他声音低低的,沈若水的声音也低,怕惊动了什么。
“这么晚了,还不睡好吗?”夜里九点,他那里都半夜了。就为了等她,跟她说说话,她很是过意下去。
“没关系,明天有很多时间可以休息。”
“你现在人在哪里了?”
“已经在维也纳,后天就会离开回柏林。”
到了维也纳,然后回柏林,沈若水回身查看了墙壁月历上标示的记号,脸上泛起笑。然后,柏林之后,他就会回到她身旁。
“穆勒先生好吗?”她问候一下他的经纪人。
“非常的好。”江潮远的声音带出笑意。“托马斯喜欢意大利,在意大利的时候,他简直如鱼得水。在维也纳,他也没闲着。”
“是吗?”沈若水也笑。
“我也觉得意大利不错,那里的气氛很好,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如果你也在就好了。”话里不经意流露出了期望。
沈若水心一落,有些歉然,停了片刻,低声说:“对不起,没能过去跟你一起……”
“别这么说,沈若,我明白明彦的心……”
沈若水愣一下,只听江潮远语气谅解,继续说着:“我了解你的感受,毕竟,明彦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明彦现在情况如何?”
“他的腿伤都好了。他很配合。遵从医生的嘱咐,定期到医院,把医生建议的复健疗程做完,恢复的情况十分良好。现在,他忙着演奏会的事。演奏会快到了,他把每天练琴的时间加长,但他精神看起来很好。”
“那就好,你也可以放心了。”
“嗯。”沈若水对着空气点头。“我也能放心地等你回来了。”
“……”那头屏气静默了一会,半晌,江潮远才低低说:“别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去,等我,沈若……一定要等我……”
“嗯,我等你。”
一条线,连着那端跟这端,距离被压缩了却又更放远:声音那么近,仿佛他的人也触手可及;她几乎要伸出手去碰触,碰到的却只是墙,形的墙、空间的墙,他在那头,她在这头。
等你。等你。等你。
币上电话,她仍发着呆,默默地重复那约定。就那样呆坐着,也不知发呆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铃响,她没提防,猛然一惊,浑身一震,走了片刻,才听出是门铃的声音。
她觉得奇怪,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会是班贝吗?
打开门,门外一个灰黑色的身影,靠着门旁的墙,背对着门站着,一只腿往后曲伸微抵着墙,双手插到裤袋里,低头望着地上。廊上的光落在他身上,他半边的脸掩在阴影里。
“明彦?”轻声低讶,惊碎廊上的影子。
连明彦抬起头,站直身,脸上浮起笑,转身对着她,轻声说:
“嗨。”
沈若水自然地侧个身,让他进去。
连明彦默默一笑,走进去,没有解释。沈若水默默地倒了一杯水给他,也没有多问。她看他喝着水,才轻声说:“练习得怎么样?”